血色黎明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王城的铁闸轰然落下。

赫莱尔站在城墙最高处，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朝阳拉长，像一柄黑剑劈开整座城池。脚下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三百名黑甲卫兵正挨家挨户搜查，他们靴底沾着的露水很快被血迹染红。

"陛下，东市发现踪迹！"斥候跪地禀报时，喉结不住滚动，"有商贩看见...看见金发男子买了斗篷。"

青铜面具下，赫莱尔的嘴角微微抽动。他当然知道哥哥会伪装，就像小时候玩捉迷藏，那人总能把金灿灿的头发藏进麦秸堆。但这次不同——整个王国都是他的猎场，而逃走的太阳终将被钉死在黄昏线上。

"把东市烧了。"他轻抚腰间佩剑的宝石剑柄，"既然敢帮他，就要做好陪葬的准备。"

尼布甲尼撒折断第三支箭矢时，听到了狼嚎。

他蜷缩在橡树洞窟里，粗麻斗篷下露出几缕暗淡的金发。右腿的伤口还在渗血——昨夜翻越城墙时，铁蒺藜撕开了皮肉。现在他数着心跳计算追兵的距离，就像当年计算赫莱尔恶作剧的脚步声。

"果然长大了啊..."他苦笑着捏碎药草敷在伤口。记忆里的小团子连蚂蚁都不敢踩死，如今却能面不改色地下令焚城。

远处突然传来树枝断裂声。尼布甲尼撒屏住呼吸，看见月光下闪过熟悉的黑袍——领口绣着他们童年共同设计的星月纹样。当卫兵们举着火把往反方向跑去时，那个身影却静静站在原地，仰头看向他藏身的树洞。

"抓到你了。"隔着二十码的距离，赫莱尔用口型说道。

他们隔着燃烧的麦田对峙时，尼布甲尼撒第一次看清弟弟眼中的血丝。

"你明明发现我了。"他握紧生锈的短剑，"为什么放走卫兵？"

赫莱尔解下佩剑扔进火堆，火星溅在他苍白的脸上："因为这场游戏..."烈焰在他身后翻卷成幕布，"只能有我们两个演员。"

当尼布甲尼撒的剑尖抵住他咽喉时，年轻的国王突然笑了。他抓住剑刃往自己怀里带，让锋刃割破华服，露出心口那道陈年疤痕——十二岁那年他为哥哥挡下刺客的刀，昏睡三天后醒来，得到的只有一句"下次别逞强"。

"要刺这里才对。"赫莱尔握着兄长的腕骨引导剑尖，"当年你教我用剑时说的。"

麦穗爆裂的噼啪声中，尼布甲尼撒突然松开手。短剑坠地的瞬间，赫莱尔眼底闪过孩童般的无措，仿佛又变回那个追着马车摔倒在雨里的小王子。

"我认输。"曾经的太阳王轻声说，"但求你放过百姓。"

赫莱尔的表情凝固了。他疯狂摇晃兄长的肩膀："我要的不是这个！你明明可以反抗！你明明——"

沾血的手指突然抚上他的脸颊。

"我知道。"尼布甲尼撒擦去弟弟眼角的湿润，"你只是太寂寞了。"

当黑甲卫兵找到二人时，他们正坐在烧焦的田埂上分食一个野苹果。赫莱尔啃完果肉，把核塞进兄长手里："种在花园里。"——就像小时候分享完点心后，总会把种子埋进土里。

回城的马车上，新任国王亲自为囚徒戴上镣铐。这次是纯金的，内壁衬着天鹅绒。

"别想着逃跑。"他贴着兄长耳畔低语，指尖摩挲对方腕上淤青，"下次我会用锁链把我们拴在一起。"

夕阳透过车窗照在相扣的十指上，在地面投下畸形的影子。既不像王冠，也不像枷锁，倒像是某种尚未命名的、纠缠共生的新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