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
一日，陈竹在你家门口叫住你，肩上大包小包全是行囊。
“我将成人了，要下江南做生意养家，可能一年…甚至更久才回来一次。”
他眼中带着不舍，缓缓开口。
你想起他先前曾不止一次向你提过江南水乡。画报上的江南，梦境般美好，是他的憧憬之地。
他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固然很好，只是想到长久的别离，你不禁哀伤起来。
“别挂心，我会常写信的。”
陈竹见你露出落寞的神色，急忙说道。
你微一颔首，本想叫他注意身子，吃饱穿暖，注意安全，以及，你会一直挂念着他。
但这些话到了嘴边，你却怯了，最终尽数吞了下去，只剩一句“保重”。
相顾无言。半晌，陈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只银制发夹，放到你的手心里。
你认出这是茉莉，光点在发夹上，泛着柔和的色泽。
茉莉茉莉，莫离莫离。
你的鼻子一下子酸了。
“春燕，你多保重…注意身体。”
陈竹踌躇片刻，也仅仅剩了这一句。他深深地看了你一眼，“不舍”二字在他眼中书写得淋漓。
如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转身向巷口走去。
你凝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在日光下逐渐远去，眼角的泪涌了出来。
此番别离，再次相遇是何时？
这些年来，你心中对他的爱慕早已变得如同呼吸一般，你早已习惯走到巷子西头时往陈家望的那一眼，习惯将他的名字悄悄藏进日记，习惯他在你家门口喊你“春燕”，习惯他看向你时微微蓄起的卧蚕，习惯他在你身边。
私心里，你其实根本不想让他远走。
只是你说不出口，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陈竹的背影在巷口消失的前一刻，你模糊地望见他抬手擦了一下眼睛。
许是风沙太大了吧。
你低头，摩挲着那只茉莉发夹。那上面似乎还残存着他掌心的温度。
他总会寄信来的，你等便是了。
你安慰自己，轻叹一口气，回屋拿了那本《逢尔如春》。
泛黄的书页上，文字在你眼前跃动起来，许默生的脸，再次变为了陈竹的脸。
“淑君，我将远走，切莫挂念。”
“静候佳音。”
——《逢尔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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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竹离开后，你心中的某个部分就好像缺了一块，但好在东柳巷的孩子们还在，也不算孤单。
小梅长大些后，出落得愈发漂亮，还跟志华学了作诗，不过，志华多写山水风景，小梅多写儿女情长。
许是情感丰富的缘故，她敏锐地察觉出了你和陈竹之间暗中滋长的情愫。
“春燕，你悄悄告诉我…你和我哥，是不是好上了？！”
这日，她与你一起在院中择菜时，突然这样直白地问你，惊得你一抖。
你立即红了脸，低下头去，捋了捋耳后的头发，“怎么这样八卦……”
小梅“嘻嘻”笑了一声，将你的手拉过来，凑到你耳旁说：
“我哥啊，那么大大咧咧一个人，每次收到你送的点心，都会挑家里最好的盘子盛上，摆到桌上，还会出去采些野花一齐摆上，也不吃，就那么看着傻笑。等娘笑骂他像在供奉先祖，他才特别舍不得地拾起来吃一块…他还不让旁人吃呢，早些年我偷吃了一块，被他说了好久……”
你听得一愣一愣，脸又烧红了。
没欣喜多久，你忽然想到什么，慢慢松开了小梅的手。
“你哥…我同他不能偕老，”你望向远方，想起自己的病，心中涌上一股哀愁，“我这身子，跟了他只会拖累他……”
你低下头去，下意识揉弄着菜叶。
“别想了，春燕，曲医生那么厉害，总会治好的。”
小梅拍拍你的肩，再次拉起你的手，向你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嗯，我相信父亲。”
你也向她笑了笑，也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总会治好的，父亲那么厉害，总会治好的。
未来之事，谁又能有定数？
眼下你能做的，只是过好每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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