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的暗红色天穹压得很低,白念踏上焦土的瞬间便皱起眉头。
空气中浮动的硫磺味刺得鼻腔发疼,靴底传来的灼热感让她想起人族地界的火山灰——但这里没有岩浆,只有无数嶙峋黑石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跟紧。"阿宝的玄甲在十步外泛着冷光,魔气如游蛇般缠绕周身。
白念刚要抬脚,忽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住,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暗红云层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磁场波纹肉眼可见地扫过她的金发,发梢竟迸出细碎火星。
"..."她扶住突起的黑岩,掌心被烫出水泡,"这里的石头..."
话音未落,第三道磁浪轰然袭来。白念踉跄着抓住魔族太子的护腕,指尖刚触及玄甲便脱了力。昏迷前最后的画面是阿宝骤然放大的瞳孔,映着她被磁光染成赤金色的长发。
守城魔将的警报晶石裂成三瓣。他眼睁睁看着太子横抱金发精灵掠过城墙,玄甲撕开东侧宫殿的禁制,千年未启的鎏金门在轰鸣中洞开。
"去请御魔医……也把大祭司请来!"
阿宝的声音震得玉阶簌簌落灰。侍女们捧着药匣跪在帘外,瞥见纱幔后铺开的金发比魔域最名贵的焰丝绸更灼目。
大祭司盯着殿内翻涌的金光——那是精灵之力。
鎏金柱上的龙纹逐一亮起,太子左胸护甲裂开细纹,暗红血渍渗出玄甲缝隙。
子时的更鼓惊飞黑鸦。白念在偏殿软榻上转醒,赤足踩过墨玉地砖时听见廊外私语:"太子殿下守了三个时辰..."
"...除了大祭司和御魔医谁都不见..."
交谈声戛然而止。她推开雕花木窗,两个侍女手中的药罐摔得粉碎,褐色药汁在鎏金门槛溅出狰狞的痕迹。
阿宝带着夜露寒气踏入时,白念正俯身查看窗外的蚀骨藤。魔气突然卷住她手腕将人拽离窗边:"想被毒藤啃成白骨?"
"这种藤的根茎能镇痛。"她指着扭曲的紫黑色植株,"但要配着..."
阿宝眼底浮现金色龙影:"再乱碰魔族的东西,本殿就把你扔去魔龙血牢。"
冷筱踮着脚尖从回廊暗影里钻出来时,鎏金殿的琉璃窗正映出第七道魔纹光晕。她扯了扯绣着逆鳞纹的披风,把头发仔细藏进兜帽——这是从侍女那儿顺来的衣裳,混着硫磺味的风一吹,倒真像普通洒扫仆役。
阿宝和白念的声音从里面慢慢飘出来:
"这个鎏金锁链... ...我是非带不可吗"
"你身上的精灵气太强,在魔族行动行动不便,这个可进行调和...事发突然,本殿已经让工匠去打造新的了"
冷筱暗暗嘁了一声,什么精灵气,都是借口
"新来的?"巡逻魔将的长戟横在眼前。冷筱缩着脖子点头,怀里的药罐适时飘出蚀骨藤的苦味。魔将皱眉后退半步:"赶紧送完药出来,太子殿下不喜旁人待太久。"
鎏金殿的墨玉门槛残留着药汁污渍,冷筱故意踢翻空药罐。青铜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她听见兄长冷厉的嗓音:"本殿说过不准任何人..."
声音戛然而止。冷筱从药罐碎片后抬头,正撞见白念俯身查看蚀骨藤的侧脸。
精灵的金发垂落在玄冰玉案上,发梢还沾着魔域特有的赤晶粉,整个人像是从人族传说里走出来的幻影。
"你是御魔医新收的学徒?"阿宝的玄甲擦着冷筱兜帽掠过,魔气在她颈后激起寒栗。
白念忽然轻咳两声,指尖的治愈术光芒明灭不定。
冷筱趁机向前半步:"大人,这是大祭司新配的药。"她故意掐着嗓子说话,却见白念忽然转头望来,金色的瞳孔清澈得能照出人影。
"这药配错了。"白念推开青玉药瓶,"藤要取根部三寸,这些是靠近毒的茎秆。"
阿宝的配饰发出金属摩擦声。冷筱感觉兄长目光犹如实质划过脊背,连忙抓起药瓶:"奴婢这就去换..."
"等等。"白念突然起身,"你身上有股雪松香。"
冷筱僵在原地。
这是她今早偷用的魔族太子私库熏香,整个魔宫只有兄长寝殿才有。
玄甲碰撞声骤然逼近,阿宝的魔气掀飞她兜帽,银发如瀑倾泻。
"冷、筱!"
冷筱的黑发扫过鎏金殿门楣的龙纹浮雕,镶着月光石的绣鞋在墨玉地面踩出清脆的声响。
她突然转身甩出把亮晶晶的粉末,侍卫们顿时喷嚏连连——这是她特制的痒痒粉,专门用来对付兄长管控的。
"回来!"阿宝的魔气凝成巨掌,却在触及妹妹发梢时陡然消散。冷筱冲他扮了个鬼脸,裙裾上缀着的魔铃叮当作响:"我先走了!"
白念的睫毛忽然轻颤,治愈术金光截住飞向殿柱的痒痒粉。阿宝的玄甲发出金属摩擦声,他盯着妹妹消失的回廊,突然对阴影处道:"去月魔宫请月夜公主。"
暗卫领命退下时,白念正俯身捡起冷筱掉落的香囊。素白锦缎上歪歪扭扭绣着龙纹,针脚间还夹着未清理的线头。
"不必紧张,她是我的妹妹,冷筱。"阿宝的魔气卷走香囊,"人不坏,也没什么心眼。"
殿外忽地传来惊呼,鎏金瓦当坠地粉碎。冷筱的嬉笑声穿透结界
白念望着阿宝抽搐的额角,忽然将药瓶放在案几:"这个止疼。"
阿宝和白念说了几句后,起身去了书房。
冷筱的黑发辫梢扫过药圃新发的蚀骨藤,指尖还沾着偷吃糖糕的碎屑。
"嗯?月姐?!"少女扒着窗棂望向回廊尽头掠过的身影,"月姐今天过来干什么?难道她也知道了白念的事了?!"
冷筱的侍女擦拭着溅出的药汁:"太子殿下确有要事与月夜公主商议。"
"能有什么要事?"冷筱翻身跃进殿内,绣鞋在墨玉地面踩出朵朵灰印,"她…不是不喜欢宝哥吗,难道说——"
冷筱脑子里轰一声炸开了!
她看得出来,哥哥是喜欢那个精灵的,但之前还为了月姐和父皇吵了好久……难不成她敬爱的哥哥要脚踏两条船?!
醍醐灌顶啊!我可真聪明!
冷筱呆呆的,她和月夜关系特别好,也很希望她能做自己的嫂子,可惜月夜不喜欢阿宝,好不容易哥哥现在不在一棵树上吊死了,结果是脚踏两条船!
冷筱一旦证实了这个想法,突然觉得替白念有点不值。
冷筱朝白念暂住的寝殿望去,不得不说,白念长的真的很好看,勉勉强强能配上宝哥的帅脸,唉,可惜了……
鎏金锁链发出轻响,白念推开窗,看见了朝着她发呆的冷筱,后退半步,发梢拂过案上未合拢的《魔域药典》:"冷筱公主?..."
"白小姐,得罪了!"冷筱突然扬手撒出把星尘粉,鎏金殿霎时雾气弥漫。白念腕间追魂印忽地发烫,再睁眼时已坐在魔族最热闹的酒肆。
冷筱的黑发辫梢扫过酒旗,镶着碎钻的鹿皮靴踢开酒馆木门。暗影酒馆的喧嚣声浪裹着硫磺味扑面而来,白念腕间的鎏金锁链突然发烫——这是阿宝设下的禁制在预警。
"两杯熔岩烈焰!"冷筱拍着吧台高喊,指尖月夜赠的银铃手链叮咚作响。
原本人声鼎沸的酒馆被冷筱一嗓子直接沉默了下来,所有人齐刷刷地半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喊着:“公主殿下!”
酒保獠牙间喷着火星:"公主殿下!太子殿下要是知道..."
"再加盘炽魔蝎!"冷筱转身拽过白念,"这位可是兄长请来的贵客!"
精灵的金发在魔晶灯下泛起涟漪,酒馆陷入诡异的寂静。角落里醉醺醺的熔岩巨人突然打翻酒桶,琥珀色酒液漫过白念的绣鞋
"一会儿本公主偷偷带你去宝哥的私库"冷筱弹指点燃熏香,魔族特制的雪松香勉强盖住这里的杂味,"你该试试魔族里的好东西。"
角斗场的嘶吼穿透酒馆后墙,冷筱突然拽起白念:"带你看个有趣的!"她们挤进沸腾的观战台时,正撞见银发狼人撕开对手的咽喉。
"这是这里的护卫长!"冷筱在欢呼声中凑近白念耳畔,"之前他还与马西洛切磋过..."
冷筱突然不说话了,眼神里也浮现出浓浓的忧伤,抿了抿唇,她看向护卫长的方向,像是在自言自语道:"以前,宝哥事务繁忙,门笛也是个闷葫芦,父皇也不管我,所有人都因为我是公主对我敬而远之…偶尔马西洛还有华丽沙他们会带着我一起出去玩,后来月夜商会建立起来后,月姐也很少陪我了……"
白念没有说话,但也感知到了她情绪的不对
"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冷筱没反驳白念,只是淡淡开口道:"是啊,我的日子还要过下去…但他们…"
不用说白念也通过阿宝猜出来事情的大概了,但她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静静地等着冷筱。
她故意停顿,看着精灵平静的侧脸,"当然,我一个人也很快乐!"
白念的治愈术在袖中无声流转,几缕金光飘向铁笼中呻吟的伤者。冷筱突然扣住她手腕:"唉,收收你的医者仁心,我们今天是偷跑出来的,你这样宝哥会发现的!"
鎏金锁链应声震颤,白念望向高悬的月魔纹战旗。冷筱顺着她目光轻笑:"那是月夜姐姐亲手绣的,兄长特许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回到酒馆时,冷筱已喝光第三杯魔酿。她双颊泛着桃红,指尖戳着水晶杯壁:"其实月夜姐姐酿酒手艺更好...嗝...兄长私库藏着二十坛..."
白念按住她添酒的手:"你醉了。"
"我才没醉!"冷筱突然甩出个琉璃瓶,淡紫色液体在桌面蔓延,"这是月夜姐姐教的醒酒秘方!"瓶身月魔纹路在触及鎏金锁链时突然发亮,白念腕间禁制骤然收紧。
熔岩巨人突然过来:"公主殿下,您别..."
冷筱的银铃手链爆出月华,魔气将醉汉掀翻,“别管本公主!”
"冷筱。"白念的治愈术抚平她的灼伤,"该回去了。"
侍女找到她们时,冷筱正趴在吧台画符咒。魔纹与精灵治愈术在酒渍间交织,竟拼凑出模糊的龙鳞图案。
"殿下在书房等您。"侍女不敢看白念的眼睛,"说...说公主再胡闹就送去禁足思过。"
回宫路上,冷筱倚着白念傻笑:"姐姐看见了吗?好多我们魔族的青年才俊总偷看你..."
白念扶住踉跄的公主,月光下鎏金锁链泛着冷光。宫墙转角处,阿宝的玄甲在阴影中若隐若现,魔气缠绕着掌心捏碎的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