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雕花铜炉中，沉水香化作袅袅青烟，如雾似纱，将整个书房氤氲得朦胧而暧昧。伊瑟伦修长的指尖轻叩檀木桌面，节奏舒缓却暗含锋芒，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沉预警。

“叩叩叩——”

一声清脆的敲门声，骤然划破凝滞的寂静。

“进来。”伊瑟伦的嗓音低沉醇厚，尾音裹挟着寒意，在鎏金烛火的映照下，化作一道道冷冽的光影。

紫檀木门缓缓开启，伊林的身影映入眼帘。他西装领结歪斜，发梢还沾着夜露，银扣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的目光扫过书房，最终落在伊瑟伦指间把玩的翡翠扳指上，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大哥也在？我刚从外头回来，听说二姐身子不适。”

伊瑟伦优雅起身，动作行云流水。他抬手整理袖口，烛光在他下颌投下深邃阴影，眼尾微挑，唇角笑意似有还无：“既然伊林来了，我便先告辞。”

转身瞬间，玄色披风轻轻扫过伊丽丝的裙摆。他瞥见她攥紧裙摆的指尖，眼底暗潮涌动，可望向伊林时，所有情绪转瞬敛去，只余下兄长般的温柔：“小伊林，好好照顾你二姐。”

伊丽丝感受到那道目光的灼热，喉间泛起苦涩。她望着伊瑟伦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敢松开早已攥得生疼的手掌。

伊林走到她身边，指尖轻抚过她冰凉的手背：“姐姐可是在为联姻的事忧心？父亲今日在书房提到里德家族的公子……”

“别听他们乱说。”

伊丽丝强挤出一丝笑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头青瓷瓶上的缠枝纹。

“不过是家族常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转头看向伊林，目光落在他歪斜的领结上，伸手为他整理：“倒是你，最近总往饰品店跑，是不是看上那天遇到的姑娘了？”

少年耳尖瞬间泛红，慌忙别过脸去：“姐姐别打趣我了。”

伊丽丝望着他慌乱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家族即将把她送去里德家族联姻，而伊林，这个被家族视作闲散棋子的弟弟，却为了一个平民姑娘辗转反侧……

没关系，在这个家中，只有伊林是她真正的亲人。只要伊林能平安……

几日之后。

“白鸽”据点内，水晶吊灯洒下细碎如钻的光芒。月芙攥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杯中的红茶泛起层层涟漪：“那天他和他姐姐去了饰品店，我能感觉到她若有若无地盯着采儿。还有伊林，那眼神……”

龙皓晨的指尖重重叩在桌面上，圣剑剑柄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夜冥那边有消息吗？”

“赌场的密道图已经到手。”夜冥推门而入，风衣下摆还沾着外头的雾气，“不过克雷德家族的防卫比想象中严密，尤其是地下三层的金库——”

话未说完，他瞥见月芙苍白的脸色：“采儿姑娘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月芙耸了耸肩：“伊林的姐姐约了采儿出门，采儿为了不打草惊蛇，没让我跟着……”

与此同时，街角茶楼的纱帘被风掀起一角。伊丽丝望着对面垂眸饮茶的采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杯边缘：“伊林这孩子自幼没了母亲，我这个做姐姐的，总想多护着他些。那日见他看你的眼神……”

她忽地轻笑出声：“采儿姑娘别见怪，我这做姐姐的，总盼着他能找到个真心人。”

采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阴影，茶盏轻叩桌面：“伊林少爷温润如玉，我不过一介平民，实在不敢高攀。何况，我已有心仪之人。伊林少爷是个很好的人，相信他会遇到属于自己的良缘。”

“倒是伊林没这福气，”伊丽丝轻声叹息，“他虽生在大族，却从未沾染纨绔习气。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上心……希望采儿姑娘得偿所愿吧。”

采儿正要开口回应，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她循声望去，只见街角一个醉汉正拉扯着卖花的小女孩，断断续续的叫骂声随风飘来。

“我去看看。”采儿起身说道。伊丽丝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满是惋惜。

这么好的姑娘，伊林又喜欢，实在可惜……不过这样也好，她不用卷入家族的纷争，徒增烦恼。

当晚。

伊瑟伦捏着伊丽丝的发簪，簪头珍珠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此时伊丽丝已经沉沉睡去。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迅速将发簪放回原处，转身时已换上温和的笑意。

“大哥。”伊林推门而入，“姐姐睡下了？我方才见她房里还亮着灯。”

“嘘，她累了。”伊瑟伦抬手替弟弟整理衣襟，与伊林并肩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听说你常去饰品店？”

少年耳尖再次泛红：“不过是买点小玩意。”

“是吗？”伊瑟伦看着他发烫的耳垂，笑着调侃，“若是喜欢，就大胆些。克雷德家的儿子，不该这么扭捏。”

伊林诧异地抬头，随后无奈地笑了笑。

“算了，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我们现在也还是好朋友。”

伊林突然想到什么，唇角扬起的弧度几乎要溢到眉梢，少年雀跃的情绪毫不掩饰

“大哥！父亲刚说不用我去联姻了！”

鎏金烛火在伊瑟伦眼底碎成冷芒，他望着少年因兴奋而泛红的脸颊，却未言语。

伊林的笑意渐渐凝固在脸上，指尖无意识揪着西装下摆的褶皱，方才雀跃的神色被阴云笼罩：“我知道的……父亲向来视二姐为联姻棋子，这次突然改主意……”

少年垂眸盯着地面纹路，声音低得几乎要融进烛火的噼啪声里

“定是二姐给我做了挡箭牌……”

寂静如潮水漫过书房，伊瑟伦抬手按在门把上的动作顿住。

他望着伊丽丝房间透出的昏黄光晕，眼中翻涌的情绪晦暗不明，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夜空。

良久，他突然转身，声音裹着寒霜：“你可知你姐姐近日都见了什么人？”

伊林猛地抬头，发梢沾着的夜露应声坠落。

他皱眉思索片刻，脑海中闪过茶楼里伊丽丝与采儿相对而坐的画面：“应该是采儿姑娘，前些日子她们在茶楼见过……”

“不是她。”伊瑟伦打断他的话，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翡翠扳指，“她连续三晚见了个男人。”

他刻意放缓的语调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森冷，尾音像淬了毒的匕首，“那人裹着黑斗篷。”

“什么？！”伊林后退半步撞上书架，震得青瓷瓶上的缠枝纹微微发颤。

他咬着下唇在原地踱步，脑海中不受控地闪过各种画面……

突然，他像是被惊雷劈中般僵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难道……难道二姐有了心上人？！”

伊瑟伦的脸色瞬间黑如墨染。

他死死攥住门把，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鎏金烛火在他眼底剧烈跳动，映得眉眼间的阴鸷愈发浓重。

他想起白日里伊丽丝整理衣襟时指尖的颤抖，原来那个总躲在他羽翼下的妹妹，早已生出了想要逃离的心。

“不可能。”

他咬牙吐出三个字，却连自己都听出了声音里的动摇。

伊林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噤声，只见兄长转身时玄色披风带起一阵劲风，烛火应声熄灭。

黑暗中，伊瑟伦望向伊丽丝房间的方向，眼中翻涌的情绪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