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苍澜王宫的清晨总是来得格外早。白念站在窗前，看着第一缕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洒在宫殿尖顶上。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

“殿下，该梳妆了。”霜儿轻声提醒，手里捧着今日要穿的礼服——一件深蓝色的丝绒长裙，领口和袖口绣着银线花纹，是苍澜王后的标准装束。

白念转过身，任由侍女们为她更衣。淑仪来到苍澜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那位嫡姐如鱼得水般迅速在宫廷中建立了自己的关系网。白念不止一次听到侍女们私下议论，说淑仪公主多么优雅大方，待人多么亲切。

“听说淑仪殿下昨日赏赐了厨房的侍女一枚金戒指呢。”一个小侍女一边为白念梳理长发，一边不经意地说道。

霜儿立刻瞪了那侍女一眼，后者慌忙低下头。白念在镜中看到这一幕，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她当然明白淑仪的手段——在翎毓王宫时，嫡姐就是用这些小恩小惠收买人心，然后再用那些人的嘴，将她的恶行传遍整个宫廷。

“不必责怪她。”白念轻声说，“淑仪一向擅长这些。”

梳妆完毕，白念站在镜前审视自己。深蓝色的礼服衬得她肤色更加苍白，眼下是明显的青黑——她已经连续几夜未能安眠。自从那晚她举起匕首又放下后，每当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阿宝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还有淑仪那带着毒刺的笑容。

“殿下今日要去见陛下吗？”霜儿小心翼翼地问。

白念的手指轻轻抚过腰间香囊，里面藏着珈索给她的银哨子。“嗯，有些话...我想和他说清楚。”

她转身走向门口，却在即将踏出寝殿时停住了脚步。门外传来侍女们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淑仪殿下今早又赏赐了内务府的人...”

“...听说陛下昨晚在花园与她长谈...”

“...比咱们这位强多了，整天就知道躲在寝宫里...”

白念的手指攥紧了裙摆。霜儿愤怒地想要冲出去训斥那些侍女，却被白念拦住了。

“算了。”她摇摇头，“没必要为了这些人改变什么。”

这句话像是说给霜儿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她想起那晚自己举起匕首又放下的瞬间，想起阿宝讲述先王后往事时眼中闪过的柔软。

说真的，至少他对自己很好...这个念头让白念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走吧。”她深吸一口气，迈出了寝殿。

与此同时，议事厅内气氛凝重。阿宝端坐在主位上，龙皓晨和珈索分坐两侧，面前摊开着边境防务图。

“东线驻军需要调整。”阿宝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黧川隘口是关键。”

珈索微微颔首：“翎毓方面愿意配合苍澜的边防部署。”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不过，在下有一事不解。”

阿宝抬眼看他，目光如刀：“说。”

“白念作为翎毓的公主，如今又是苍澜的王后，理应受到最高礼遇。”珈索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可这一路走来，我所见所闻，却是宫人对她的不屑与嘲讽。陛下治下如此不严吗？”

议事厅内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龙皓晨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在阿宝和珈索之间来回扫视。

阿宝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拉出长长的阴影。他走到珈索面前，两人目光相接，火花四溅。

“奥兰多公子。”阿宝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你是在质疑孤如何对待自己的王后？”

珈索毫不退让：“我只是陈述事实。”

“在翎毓？”阿宝冷笑一声，“那个把她当作停战礼物送来的地方？那个连正眼都不愿看她的父王？”他转身走向窗边，背对着两人，“孤的王宫自有规矩。至于王后...她若有所不满，大可直接告诉孤，无需外人代言。”

珈索的脸色变了：“我不是外人！我是她——”

“够了！”龙皓晨突然打断，站起身挡在两人之间，“珈索公子，我们今日是来商讨边防要务，不是争论宫廷礼仪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即又迅速远去。阿宝的耳朵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白念站在议事厅外的长廊上，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她原本是来向阿宝坦白的，却在门口听到了里面的对话。珈索为她打抱不平的话语，阿宝冰冷的回应，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转身离开，脚步虚浮。霜儿担忧地跟在后面：“殿下，不见陛下了吗？”

白念摇摇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珈索的维护让她感动，却也让她害怕这会给他带来麻烦，她不能让珈索因为她发生任何意外。

转过一个回廊，白念突然停住了脚步。淑仪就站在前方，一身鹅黄色长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发间点缀的钻石如同星辰般耀眼。她身边围着几个侍女，正低声说笑。

看到白念，淑仪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却堪堪没有行礼。若是从前，白念或许会忍气吞声，但此刻，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嫡姐，眼中不再有往日的怯懦。

“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啊？”淑仪甜美的声音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脸色这么差，该不会是...和陛下吵架了吧？”

白念深吸一口气：“不劳长姐挂心。”

淑仪挥退侍女，缓步走近。当只剩下她们两人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看看你，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真不知道珈索看上你哪一点，居然为了你放弃爵位跑到这种地方来。”

白念的手指掐进了掌心：“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淑仪冷笑，“当然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你以为凭你，配得上苍澜王后的位置？”

白念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童年的阴影如潮水般涌来——淑仪抢走她的东西，淑仪在父王面前诬陷她，淑仪带着其他人孤立她...但这一次，她没有退缩。

“这个位置这么好，当初怎么不让你来？”白念反唇相讥。

淑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变得更加恶毒：“因为父王舍不得啊。不过没关系，很快...”她凑近白念耳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你的一切都会是我的。王后的位置，甚至...你那愚蠢的刺杀计划。”

白念浑身一僵，血液仿佛凝固了。淑仪怎么知道她曾想刺杀阿宝？

“怎么，很惊讶？”淑仪得意地笑了，“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能瞒过所有人？”她的声音突然压低，“想想看，如果陛下知道他的王后曾想杀他，会是什么反应？还有珈索，作为使臣却...哦，还有两国那些无辜的百姓，都会因为你的愚蠢而付出代价。”

白念的脸色变得惨白。淑仪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她心上。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平，她不能因为自己而害了所有人...

淑仪欣赏着白念痛苦的表情，红唇勾起胜利的弧度：“好好想想吧，妹妹。是继续做你的缩头乌龟，还是...”她故意没有说完，转身离去，裙摆扫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响。

白念站在原地，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霜儿担忧地扶住她摇晃的身体：“殿下...”

“我没事。”白念轻声说，却连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她抬头看向长廊尽头那扇窗外的天空，那里有一只孤鸟飞过，自由得令人心痛。

“回寝宫吧。”她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像一阵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