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澜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黑底金纹的旗帜如同展翅的雄鹰,俯瞰着翎毓边境破败的城池。阿宝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帐前,眼眸扫过远处城墙上的斑驳裂痕,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比预想的还要容易。”龙皓晨将战报呈上,年轻的脸上难掩兴奋,“第三座城了,陛下。那些守军看到我们的粮车,直接开了城门。”
阿宝接过羊皮卷轴,指尖在粗糙的表面上轻轻摩挲。“翎毓王的昏庸远超我的想象。”他声音低沉,如同冬日里未结冰的深潭,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连年饥荒,赋税沉重,边陲城市的百姓几乎易子而食。”
圣采儿从帐外大步走来,银甲上还沾着尘土。“那些地主恶霸已经押送过来了,陛下。”她行了个简短的军礼,眼中闪烁着正义得伸的快意,“百姓们自发指认他们的罪行,有个家伙地窖里堆满了粮食,而城外就有饿殍。”
阿宝微微颔首。“按苍澜律法处置。”他简短地命令道,目光却投向更远的南方,那里是翎毓王宫所在的方向,“传令下去,开仓放粮,修缮城墙,派医师治疗病患。”
“不费一兵一卒。”龙皓晨忍不住赞叹,“陛下这一手实在高明。救济灾民的同时,也让我们拿下了战略要地。”
“陛下?”圣采儿敏锐地察觉到君王的走神,轻声提醒,“下一步计划是?”
阿宝收回思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继续南下。”他指向地图上标记的几个重要城池,“这些地方灾情最为严重,守备也最薄弱。让粮车走在军队前面,告诉那些守城的将领,开门投降者,既往不咎。”
阿宝点头,突然问道:“翎毓使团那边有什么动静?”
圣采儿与龙皓晨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位淑仪公主……”她撇了撇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整天在营地里转悠,逢人就说自己是来和谈的。”
“和谈?”阿宝冷笑一声,“大军压境时才想起来和谈?”
“她还说……”龙皓晨犹豫了一下,“说翎毓王愿意重新签订和平条约,甚至……愿意用另一位公主联姻。”
帐内温度似乎骤然下降。阿宝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腰间的佩剑。“她倒是迫不及待想取代自己的妹妹。”他声音很轻,却让两位心腹将领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守卫高声通报:“翎毓淑仪公主求见!”
阿宝眯起眼睛,示意放行。帐帘掀起,淑仪款款而入,今日她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裙,却掩不住骨子里透出的艳丽。她手中捧着一封盖有翎毓王玺的信函,红唇微启:“苍澜陛下,我父王的亲笔信。”
阿宝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冷淡地扬了扬下巴,示意圣采儿接过信函。淑仪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却很快被甜美的笑容掩盖。
“父王很是不解,”她声音婉转如黄莺,“两国既有和亲之谊,为何苍澜还要大举出兵?”
龙皓晨检查过信函后呈给阿宝。阿宝拆开火漆,快速浏览着信中内容,眉头越皱越紧。“和谈?联姻?”他冷笑一声,将信随手丢在案几上,“白念都不见了,哪门子和谈?”
淑仪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她上前一步,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在帐内弥漫。“陛下明鉴,”她故作忧愁地叹息,“我那妹妹自幼任性,如今更是……唉,她既然不愿做这个和平的纽带,淑仪愿意代替她,为两国和睦尽一份力。”
龙皓晨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脸皮比城墙还厚。”
淑仪假装没听见,继续道:“我知道陛下可能不信,所以……”她从袖中取出另一封信,这次是写在熟悉的浅紫色笺纸上,阿宝一眼就认出那是白念常用的信纸,“这是妹妹的亲笔信,她……自愿让位。”
帐内一片死寂。阿宝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才接过那封信。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确实是白念的笔迹,但更令他震惊的是,信中夹杂着些许苍澜官话的用词和句式,那是他亲自教给白念的。
“臣妾自知不配为苍澜王后……淑仪长姐才貌双全……愿陛下恩准臣妾退位……”
阿宝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信纸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那些苍澜官话的用法太过准确,不可能是旁人伪造。只有白念,只有那个他曾耐心教导过的女子,才能写出这样的句子。
“陛下?”龙皓晨担忧地唤道。
阿宝猛地合上信纸,眼神变得深不可测。他将信递给龙皓晨和圣采儿,两人看完后面面相觑,彻底没了言语。
淑仪观察着阿宝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得意笑容。“妹妹与珈索公子自幼情深,”她火上浇油地补充,“在翎毓时就有婚约在身,只是后来父王改变了主意……”
阿宝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那一瞬间,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闪回——白念听到珈索名字时眼中闪过的光彩,她在花园中与珈索秘密相会,她收下的那枚银哨子……还有那个夜晚,她举刀却又放下的选择。原来如此,她放下匕首不是因为顾及苍澜与翎毓的百姓,而是因为……珈索。她害怕自己杀了珈索,在她眼里,自己就是这样残暴嗜血的人吗……
当他再次睁眼时,所有的情绪都被封存在了冰层之下。“告诉翎毓王,”他声音平静得可怕,“翎毓,我要定了。”
淑仪脸色骤变:“陛下!这——”
“送客。”阿宝转身背对着她,声音不容置疑。
龙皓晨立刻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淑仪不甘地咬住下唇,却在看到阿宝挺直的背影时,意识到任何言语都已无用,愤然转身离去
待淑仪走后,圣采儿忍不住开口:“陛下,那封信……”
“不必多言。”阿宝抬手制止她,“传令三军,明日拂晓进军,直取翎毓王都。”
“那王后……”龙皓晨小心翼翼地问。
阿宝的眼神变得冰冷。“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要怪我了。”
苍澜军队势如破竹,翎毓王宫深处的地牢中,白念蜷缩在石室一角,手腕上的镣铐已经磨出了血痕。被父王以叛国罪关进了这间密室。没有审判,没有解释,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寂静。
地牢的门突然被撞开,火把的光亮刺痛了她的眼睛。几个侍卫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绳索套上她的脖子。
“奉陛下命,处死罪人白念!”为首的侍卫冷声宣布。
白念惊恐地睁大眼睛,喉咙被勒得说不出话来。“你们……谁派你们来的……”
“呵,苍澜陛下已经攻破王城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就在她即将窒息的瞬间,一道寒光闪过,绳索应声而断。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看到珈索手持染血的长剑,与侍卫们战作一团。
“快走!”珈索解决掉最后一个侍卫,拉起白念就往外跑,“阿宝的大军已经攻入王城,现在他们要杀你灭口!”
白念踉跄着跟上他的步伐,脑中一片混乱。“阿宝……攻城?为什么?他要杀了我……”
“没时间解释了!”珈索带着她在迷宫般的地道中穿行,“霜儿已经在城外备好马车,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当他们终于冲出密道,来到王宫后方的树林时,白念忍不住回头望向王宫方向——那里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
“我不能走,”她突然停下脚步,“我必须见他,这都是我的错——”
珈索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即抬手重重击在她的后颈上。“对不起,”他接住软倒的白念,轻声道,“但这次我不能听你的。”
远处,霜儿驾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焦急等待。珈索抱着昏迷的白念跳上马车,最后看了一眼燃烧中的翎毓王宫。
“走!”他命令道,“去边境!”
马车疾驰而去,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而在王宫正门,阿宝率领的苍澜军队已经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当他踏着染血的台阶走上王座时,手中紧攥着的,仍是那封让他心碎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