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上）

我并未彻底陷入无意识的黑暗。在半梦半醒之间，我仍能模糊捕捉到外界的些许动静。

耳畔有风掠过，那股凉意持续了一阵，而环抱着我的身躯却逐渐变得滚烫，如同火焰贴着肌肤燃烧。

不久后，风声骤停，我被轻轻安置在某个地方。紧接着，一抹柔软的触感滑过唇齿，有什么东西被一点点送入嘴里。

饥饿的痛苦缠绕着我的内脏，此刻终于稍稍松开了些钳制。然而，我依然无法感知那些食物的味道，也猜不透它们究竟是什么。

当我真正睁开双眼时，胃部的抽搐已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那种仿佛五脏六腑被烈火炙烤般的灼痛感已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勉强能够忍受的空虚。

这里是哪里？何珍珍又如何了？带着满心疑惑，我缓缓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

这间卧室虽装饰简洁，却处处彰显出一种精致的奢华：垂坠的金红色床幔泛着柔和光泽，角落里的摆件无一不透露着匠心独运的考究。然而，房间里空无一人。

更令我惊异的是，我身上的衣物早已不是那件沾染了恶魔血液的旧衣，而是换上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这显然是一件男人的衣服，宽大且陌生，隐约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冷香。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脑海——最后映入眼帘的画面，是柏源的脸庞。是他将我带到了这里吗？那么，是谁为我更换了衣物？也是他吗？

思绪未定，我便翻身下床。脚底触及地面的一瞬间，冰凉从半透明的水晶地板上传来，唤醒了更多沉睡的神经。我径直走向床边，拉开金红色的帷幔，露台上的景象赫然映入眼帘。

熟悉的画面让我心头一震：太阳悬于地平线之上，仅露出半张面孔，既没有温度，也不见时间流逝的痕迹。

一切都与我最初站在高塔上所见别无二致。这片永恒不变的景色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而柏源……他现在又在哪里？

我此刻所处之地，仿若城市正中心那座水晶宫殿的至高点。向外望去，眼前的世界早已不是初见时的模样。

所有的鲜血与尸体皆已消弭无形，地面宛若被打碎后又重新拼接好的镜子，平整而光洁，甚至能映照出城市的影子。可这影子……似乎并不简单。那镜面之下，并非单纯的倒影，而是另一座城市！

我试图凑近细看，然而此处实在太高，无论如何也无法窥得下方究竟隐藏着何等秘密。便在此时，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悄然响起。

？？？人类，陛下要见你。

这个声音离我很近，听着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陛下又是谁？这里的魔王吗？我转过身，却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

楚天悦你是谁？你在哪里？陛下，又是谁？

？？？我在这里。

那个声音更近了，就在我身边。

？？？这里这里，在下面。

我顺着声音找了半天，只在露台的栏杆上发现有一只苍蝇在那里。体型比一般的苍蝇大一些。这个瞬间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找个苍蝇拍。大概是终于发现我在看它，苍蝇原地转了个圈，又搓了搓头下面的只。

？？？对的，就在这里，你终于发现我了。

苍蝇竟然说话了！苍蝇还会说话？不对……这里是地狱，这种事情应该很正常吧？我看见它嗡嗡嗡的在我面前飞着，手下意识的动了动，忍着没有上手拍它。

？？？人类的女孩，我是比较忠诚的仆人，你可以叫我小西。

？？？陛下正在等你。

楚天悦陛下是谁？

跑龙套小西：陛下……就是陛下呀！

跑龙套小西：陛下就是暴食和色欲地狱的主人。

跑龙套小西：请和我来。

它轻轻煽动翅膀，带着嗡嗡的声响朝房间外飞去。这只苍蝇……不对，小西刚才说的，那位陛下难道是柏源？暴食与色欲？

我只觉得脑海一阵恍惚，一时间竟难以将这两个词同柏源联系起来。

这宫殿广阔无边，我所见之处大多由晶莹剔透的水晶和一种半透明的石料修建而成，繁复华丽的廊柱上，藤蔓正肆意攀爬生长。

人工雕琢出的金碧辉煌与自然流露出的肆意野蛮，在这里竟奇迹般地融合得恰到好处。苍蝇小西在前方嗡嗡地飞着，由于它体型实在太小，我不得不时刻留意它的位置，生怕跟丢。途中我试着向它打听了些此地的情况，可它似乎并不太聪明，许多问题都只能摇头表示不知晓、不清楚。如此一来，我自然也无法从它口中探得何珍珍的下落。

之前我还特意嘱托柏源将何珍珍一同带回来，他也确实派了像恶魔般的手下带走她，可如今何珍珍究竟身在何处？穿过几条长廊后，我再度来到一处露台。

跑龙套小西：就是这里，陛下没有准许我进去，我先走了。

苍蝇带着扰人的嗡鸣振翅而去。我轻轻掀开帷幔，眼前是一方被阳光铺洒得温暖而明亮的露台。一张单人坐榻静置于中央，旁边的小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然而，我的目光并未先落在那些美食之上，也未停留在坐榻上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而是被地面上的一条尾巴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一条宛如从西方神话中走出的恶龙之尾，粗壮有力，盘踞于地面。它的尖端微微晃动，仿佛慵懒却又暗藏危险。

金红色的纹路如同岩浆般在尾身流淌，闪烁着灼热的光芒，而其表面凸起的棘刺与刀锋似的边缘，则昭示着它无与伦比的锋利。

我尚未细看太久，这条尾巴便忽然动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拦腰卷起。与此同时，坐榻上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四大地狱主之一.柏源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用尾巴将我卷进怀里，这个动作迫使我不得不以最亲密的姿态靠着他的胸膛。接着他又将放在我腰上的尾巴换成了自己的手，那条尾巴却并未放下，而是卷着我的小腿。没等我说话，他又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肚子。

四大地狱主之一.柏源你又饿了吗？嗯……确实也到了要给你喂食的时间了。

四大地狱主之一.柏源来，吃吧。

他扯开衣领，将脖子送到我面前。

楚天悦……

他在说什么？喂食？还用这种方式？我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

这一刻，我分不清心底涌上的复杂情绪到底是什么。是因为他刚才摸我肚子还要喂我的行为而感到羞恼吗？

还是因为他此刻展现出的那种从未在我记忆中出现过的强烈占有欲与肆意妄为，而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差感？这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混乱又陌生，我甚至无法准确描述它。

只能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他是柏源没错，但现在的他是个魔王，自然会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我虽是饿了，可也没到要把他当食物的地步啊。

想到这，我下意识看向旁边桌子，上面摆放着水果和酒杯，那些才是我现在需要的东西。

楚天悦这里不是有食物吗？我……我吃那个就够了。

四大地狱主之一.柏源这是地狱的食物，人类不能吃。

四大地狱主之一.柏源你吃了，会变得和那些亡灵一样。

四大地狱主之一.柏源不过你要是想要变成亡灵，那我也能养。

楚天悦还是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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