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的牢笼

从灵犀阁回来的第一个清晨，月曦是被水的清冽气息唤醒的。睁眼便看见床头摆着一串用湖底珍珠串成的链子，珠上凝着晨露，映着窗外游过的鱼群，闪闪烁烁的。

“静水湖的珍珠能安神。”水王子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手里端着个白玉盘，盘里是几颗裹着霞光的果子，“从晨雾森林采的，据说尝起来像云的味道。”

月曦捏着珍珠链没说话。灵犀阁的净化让她彻底摆脱了烙印的束缚，可面对水王子递来的果子，指尖还是微微发僵。她记得世王从不会做这些，只会把最好的珍宝堆在她面前，用“赏赐”的口吻说“这是你的”。

日子就这么淌过。水王子从不让她踏出静水湖的范围，却总在清晨带回些新鲜物事——沾着露水的蓝铃花插在玉瓶里，放在她窗边；会随着心情变色的水母被养在琉璃缸里，摆在她常坐的玉石旁；甚至有次，他不知从哪里寻来只雪白的水鸟，鸟喙上还叼着片人间的枫叶。

“这鸟通人性，会听你说话。”他把鸟笼挂在廊下，看着她抚摸鸟羽时眼里闪过的光，嘴角抿起浅淡的笑意。

月曦渐渐习惯了这些。她会在水王子处理湖底事务时，坐在不远处的水莲上，看他指尖的水纹化作各式纹样；会在他晚归时，提前点亮廊下的夜明珠；甚至有次他不慎被湖底暗石划伤手背，她竟下意识地想伸手去碰——当然，最后还是缩了回来。

“外面在下雪。”一个冬日的午后，水王子掀开她屋门的帘子，外面飘着仙境特有的、泛着微光的雪，“想看看吗？我在结界里留了一块地方。”

他牵着她的手，走到湖边一处被水墙围起来的空地。雪花落在她肩头的蝶纹光翼上，瞬间融成细小的光珠。月曦望着这片被圈起来的雪景，突然觉得，这样的“好”像温水煮茶，不知不觉就漫过了心防。

直到那天，一位小仙子偶然路过静水湖，隔着结界对她喊：“小仙子，要不要随我去看看冰公主冰晶宫的冰雕？可美了！”

月曦刚要应声，手腕就被水王子攥住。他的指尖很凉，力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她不去。”

仙子悻悻离开后，月曦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问：“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走？”

水王子沉默片刻，反手将她带回宫殿。石门合上的瞬间，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涩：“外面有太多变数，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可你这是在困住我。”月曦后退一步，光翼因失望而低垂，“你给我的关心，和世王的囚禁，只是换了种样子。”

水王子的眼神骤然暗了下去。他没再辩解，只是抬手，让水蓝色的结界从地面升起，将她围在中央。“等你明白，外面的风雨远不如这里安稳，自然会留下。”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月曦看着透明的屏障外，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珍珠、果子、雪景，都成了扎在心头的刺。原来温柔的关心堆得太高，也会变成推不开的墙。她抬手抚过肩头的蝶纹，光翼在结界里轻轻颤动，却再也飞不出这片名为“守护”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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