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雾。从深层的地底,一点点漫上来。直到,模糊了视线。王叙刚接到父亲王荣昌的电话,要求他从出租屋回家。王叙正准备开口。那头却只剩一片嘈杂声,随后嘟–
王叙烦躁的揉了揉眉头,轻轻叹了口气。推开充满木屑味的衣柜。扯下两件衣服随便套在身上。从包里掏出手机。查看二路公交车的走向。随即匆匆下楼。
王叙把自己裹成一团。蜷缩在公交车后排座椅上。两眼半睁着。他看见雨点顺着雨痕划过窗。纵横交错, 最后落到最底点,同时车窗上迷蒙的那一层雾。也在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万家灯火。王叙直了下身子。关掉了那首一直循环播放的纯音乐。将耳机装好,并将其放进挎包的最深处。将衣领上最后一颗扣子扣紧。无奈的挤开座位下车去。
到时已经是9:30了。王叙找不到钥匙了。他轻轻敲了一下门。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阴暗的客厅现在却变得敞亮,他愣了一下却迟迟没有进门。直到那个女人握住他的手。急匆匆将他往屋里拽,这小子怎么这么怕生?自己家都不敢进了,从没见过这种孩子…王叙大概是有些尴尬,将手扯下来,视线也同时移开。两只冰冷的手握在一起,刚才那只伸出的手手心有些灼热。少年焦急无处安放的眼神落在沙发上,他猛得一惊。沙发上居然坐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陌生男孩和一个中年男人。
那个男孩低头刷着帖子。从王叙进门起就没有抬过头,一只手刷手机,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脖子上,翘着二郎腿,身上紧紧穿着一件篮球背心,短裤,头发使人看不清其人的脸,但从他身上白皙的皮肤可以看出长得不赖。红色球鞋和带头式耳机,白色的球袜几乎可以拉到膝盖。无论王叙 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男孩至少比他大4岁。这副模样根本不可能是一个高一学生。
王叙正准备给自己腾出一个位置,身后的人握上他的手“小叙,他是你夏叔叔的儿子,叫夏稚,也上高一,准备转到你们班上…”话还没有说完,王叙的脑子已经乱了:“他?高一?你说他职高毕业在家啃老我都信。”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眼中的差生已经摘下耳机,走到他面前了。
“喂,我叫夏稚,你叫什么名字?”王叙没反应过来,望着面前一米八大高个差生。大脑已经待机了。他看见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喂?”回过神的他马上说:“王,王叙”两个人身高差半个脑袋,明明是那么和谐的身高,两人却显得无比冲突。一边穿着单薄背心短裤,一边穿着厚重毛衣,棉裤。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但他们想不到两人未来将走进同一个世界。
夏稚撇嘴,揉了揉脑袋“呆子”虽然声音小到几乎与鼻息一起飞走。但对王叙来说,就像开了扬声器,“呆子”在他脑子里回旋,他恼羞成怒,气的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草。夏稚坐上餐桌又翘起二郎腿等着上菜。活脱脱的一副少爷模样。
王叙气的一头黑线冲进厕所洗了一把冷水脸。“疯子…”
等他回到饭桌时,五个人已经齐刷刷做好了。只留下夏稚旁边的座位,王叙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最后只好僵硬的坐在了一边的位置。场面一度安静。王叙的母亲李青率先开口“小叙呀,小稚以后就是你同学了,你们要互帮互助…”夏稚母亲紧随其后“我们因为工作原因回到南城,听说你自己住在清水小区。我在你家旁边给夏稚租了房子,不过我听说有一间很好的房子,那个你们可以合租。”说完空气瞬间凝固。两位父亲连忙说“对呀,这样还省钱。”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不可能”
夏稚内心OS:这个呆子吗?我宁愿跟着爸妈住,开什么国际玩笑?
王叙内心OS:这个疯子吗?我宁愿去睡大街,疯了吧!
两人不停编着借口,说什么自己晚上梦游,有起床气啊!见两人态度坚决。双方父母也一声不吭。
结束尴尬的饭局后,两人父母都自家孩子拉到一边。
王叙父母“我们两家是朋友,你好好帮助小稚,在学习上多辅导他,别闹的大家都不愉快,我告诉你…”王叙即便心中万般不从,也不敢反驳父母,只能不断的点头。
而夏稚的父母还没有说完,夏稚就扯着嗓子大喊:“我自己又不是没脑子,还要他教,我自己不会学吗?但是你们,快期末了还非得给我办转学,你们到底想干嘛?”说罢摔门而去。只留下父母呆愣在原地。王叙见缝插针,急忙溜了出去。“现在这孩子…”
王叙步行回家,影子被光线拉的很长很长,从脚底一直拖的很远很远,到了尽头竟然有些模糊。隔壁门半开着,屋内的人披着外套,像一个很大的雪球,落寞孤单,王叙内心五味杂陈,最后推门回房。
夏稚抬头望向天花板,将鼻尖的点点酸意生生咽下去,好像无论他怎么做,父母都视若无睹,对他的努力视而不见,对他的诉求听而不闻,认可信任对他来说就是奢侈品。或许,张扬的个性是一种妥协,放大的不羁只是习惯于被批判,哪有什么独特,有的只不过是那份无奈罢了。夜色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