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十七）舍不得。

日出于远山升起，橘黄色的日光晕染了笼罩整个侯府的雾，显得那雾也是橘黄色的，像一卷好看的图画。

姜子牙走的时候是姬昌亲自送别他，而李昭更是眼睛不眨地仔细看着他，好像生怕他下一瞬就会消失。

李昭“你在前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万事小心，我总感觉……大战要来了。”

姜子牙“昭昭，顾好自己。”

他的声音温润，整个人像是从莺啼燕语的江南烟水中走出来的，轻轻嘱咐道。

安抚好这头，姜子牙便转过身，恭敬地朝着姬昌作揖。

姜子牙“侯爷多保重身体，保持好的心境。子牙便拜别了。”

姬昌眨眨眼，却自笑了。

.【姬昌】“丞相，一路平安。”

姜子牙再度看向李昭，她不舍的眼神让人无法忽视，让他无奈，也有心酸。

李昭上前，轻轻握住了男人的指节，踮起了脚尖。

李昭“下回再见不知多久以后，我忍不了了，太想……亲亲你了。”

她亲在他的下巴处，温暖的鼻息碰到他的皮肤，一触即离。

李昭“勇士出征前都会收到热烈的吻，加油哦！”

这是一个充满干燥草木和荷花池潮湿气味的吻。

姜子牙差点打了个磕绊。姬昌和自家夫人在后面笑着对视一眼，其余的下人都默默低下了头，想看又不好意思看。

短暂的温馨和幸福倏尔结束，他们要回到自己的战场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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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昌老得越来越快，忽然患上的重病，面容的憔悴，都昭示着他快不行了。

侯爷夫人的身体也不太好，李昭便陪同着她一起照顾侯爷。

但侯爷的身子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苍老下去，他渐渐不能下榻，只能终日倚在榻上等着人伺候。但这个慈祥的老头，依旧是那副乐观的样子。

.【姬昌】“本侯的身体不争气啊……如今也是废人一个了。”

他笑着打趣，笑起来眼窝凹陷，惨白的皮肤皱起来——瘦得只有皮包着凹凸不平的骨头。

缓慢的样子，像生锈了。

李昭光是听着他的话，都有些泛酸。

李昭“侯爷，您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姬昌摇了摇头，看向她，声音很轻地说。

.【姬昌】“昭昭，这些年来，你一直常伴本侯左右，照顾本侯，本侯真的……不胜感激。”

李昭“侯爷，不必说这些话。这些年您一直把昭昭当女儿看待，昭昭才应该感谢您。”

他乐得眯起眼睛，笑得很慢。

.【姬昌】“那你别再悄悄难过了。”

李昭“……”

李昭“侯爷……您都知道了啊。”

.【姬昌】“我的身体，我一直都很清楚，你们都骗不了我。”

.【姬昌】“人生在世，无非生死二字。生不由你，死不由你。”

.【姬昌】“都是小事。”

姬昌安静地垂下眼。

.【姬昌】“我已经不在乎了。”

李昭一时半会儿没开口。

她沉默地抬眼往窗外看去，看着落日在山的尽头隐没，看着两排房屋变成剪影，天空只剩下鸽子飞旋的身影，池水的波光暗下去继而消失。

让她只能听见汩汩不断的声响。

黄昏，这个和蔼的老头，此刻就像短暂的黄昏。

李昭放空地远望，声音近乎呢喃。

李昭“可是我会舍不得。”

李昭“人死了，对于生者来说，剩下的就只有漫长的人生和无尽的思念。”

李昭“我们又如何能面对……这么长的等待呢。”

姬昌没有回应。

他安静地靠着，已然睡着了。

又过几日，姬昌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多都在沉睡，侯爷夫人不论白天黑夜，都陪在他身边。李昭劝过她很多次，希望她能注意身体。

太姒却没有动。

这天，李昭刚回府，准备去看一眼侯爷怎么样了，结果就看见侯爷的亲信散大夫正兴奋地从后院跑出来。

她连忙跑过去。

李昭“散大夫，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自从侯爷得了重病，西伯侯府上下就一片愁云惨淡，她许久未见到散大夫如此惬意了。

散大夫朝李昭作揖，高兴道。

.【散大夫】“丞相夫人，侯爷方才睡醒了，他今日精神特别好，都能自己坐起来了，一口气喝了小半碗粥不说，还让我给他换套衣裳！”

.【散大夫】“您说侯爷是不是要好转了？”

李昭蓦地一愣，心陡然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