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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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海面映着黑色的天,警笛声又把它们全部染红,红色边缘上映出诡异的蓝色。
一个被泡的发烂肿胀的年轻人尸体被掺着晚霞的潮汐水冲上了岸,周围围着一圈圈穿制服的警察,停着三辆警车,几十米开外还有零散的看热闹的闲人。
“对比结果出来了么。”约莫四十岁的张警官问他的小助理。
“出来了,确实是五天前报失踪案的段裴先生的弟弟段冥,二人基因相似度有百分之二十五。”
“通知家属了么。”
“目前还没找到他父母的联系方式,只有报案人段裴的,已经通知过了,现在人在警察局,他还想来看一眼。”
“别让他来,”张警官下意识地瞥了那泡地糜烂肿大的尸体一眼,“都成这样了,看一眼不得疯了。”
段裴坐在警厅的木头凳子上愣神。段冥死了。他脑子里只是重复这一句话。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十来天了他从没睡过一个好觉,段裴的眼睛里充着红血丝,眼眶的黑色和眼珠的红色强烈对比着。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指甲扣着胳膊上的肉,印出血红色的花纹。
办公室里,张警官靠在椅子上,看着他们搜集的段冥的档案和段裴提供的信息。
段冥
男,21岁,单身,高中文凭。
父母离婚,被判给母亲。
系亲生哥哥段裴抚养成人。
3月9日下午四点十分段裴在北海公安局报失踪案,失踪人段冥,报案时已经失联六天。
3月14日傍晚七点在北海北部野沙滩发现尸体,目击者刘某,张某。
段裴声称,与其弟最后一次联系是在3月2日,约好在3月7日一同聚餐,兄弟俩没有一直保持联系的习惯,所以二人在此后没有再以任何形式联系。直到3月6日段裴联系其弟,想确定聚餐地址时间,但是无论以任何形式都无法与其弟取得联系。于是在3月9日报警。
以下是与段裴的询问记录。
“其实我们之间有一些矛盾,所以从他十八岁以后慢慢地减少联系了。”
“所以我刚开始只是以为他又在发小脾气,可是我怎么想怎么不对,我们两个在近些日子里关系已经缓和很多了,他不至于再不理我。”
“嗯,关于我们具体是什么矛盾我想我还没办法开口和您解释。”
“从小到大,他挺乖的,没有惹过太大的麻烦,应该不会惹上仇人。”
“嗯……曾经有段时间服用过精神类药物,我家里应该还有诊断证明,是在他高中二年级的时候,”
“是中度焦虑。”
“我去他租的公寓和上班的单位找过他很多次,但是没有找到,他老板和同事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好,麻烦你们了,如果有他的消息请尽快通知我。”
张警官回想,那天第一次见到段裴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大学生,长的很干净,谈吐也十分礼貌得体,虽然很担心弟弟的安危但是他也并没有在外人面前显出太多慌乱。他那时还是相信段冥还活着。
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每天都在焦急的等待中过活,昨天的死者DNA对比结果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现在坐在警厅中的段裴像秋天的枯草,眼睛通红,精神似乎已经涣散了。张警官觉得他对自己的弟弟比一般的哥哥还要上心,也许是因为父母不负责二人相依为命的缘故吧。
明天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他让段裴先回家,天太晚了,从傍晚七点已经忙活到了将近凌晨一点。段裴很木讷地抬头看着他,好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样。
“回去吧,早晚要接受。”张警官拍拍他的肩膀。
“他自杀的是吗。”段裴低着头,哑着嗓子沉沉地念出这几个字。有水从他左眼眶里滑出来,成一道透明的路。
“警方还没有给出确切判断,我们已经派人去搜查他的住处和查找监控,明天就有答复了。”
“那按您的看法呢。”
张警官不说话,叹了口气,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段裴走出警察局上了自己的白色小型汽车。手扶着方向盘,头枕在上面,像断肢的野兽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像从河里流出来的一样,倒不尽。他哭的好难听,哭腔被压制地变了声调,像哑了嗓子的公鸡。鼻涕眼泪都抹在他白净的袖口上。
他想起来他们两个最后一趟通的电话,段冥在电话那头很开心地邀请他去吃饭,他还叫他哥,从段冥高中毕业以后,他好久没听到段冥叫他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