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姑娘在车内，我和乌尔比安少校在车外。有人在外面不仅可以表达诚意，要是我和乌尔比安少校遭狙击烈夏和露托还能马上掉头把车开走。天知道娜仁图亚的人在哪里观察我们
“怎么样？”娜仁图亚问身边的斯克兰登，后者架着陪伴他十多年的那把换了不知道多少部件的雷明顿狙击枪。看来我们还劳驾二位亲自出马了。
“从穿着和装备看不出和联盟有什么联系，汽车做好防护设施也看不到里面。”后者透过狙击枪瞄准镜凝神观察，“不过那个浅蓝色头发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是吗？我看看。”娜仁图亚接过狙击枪，朝目标继续对焦。待她看清楚了，兴奋得差点扣下扳机：“哎呀！那是乌尔比安少校！原来行动组尤尼佛指的是他的组！我们快去接他们，别让他们在太阳底下晒久了！”听到乌尔比安这个名字，在场的人们无不面露喜色。放下狙击枪的同时，娜仁图亚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下了。原来娜仁图亚曾经在东线和乌尔比安——那时候的组员已经是阿斯卡纶她们——并肩作战过一段时间，两人结下了友谊。实际上，不仅是乌尔比安少校，别的很多来自解放者号的指战员们给娜仁图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她永远记得穿蓝衣服的军人中正派人也不少。不过在此之前我和娜仁图亚不认识，和莱伊的通讯也是我在负责，听到陌生的声音她当然会有所警惕；同时没插手通讯的乌尔比安少校也不知道对面的人是娜仁图亚。不过要是负责通讯的是露托或烈夏，或许不必闹得如此提心吊胆，毕竟娜仁图亚应该还记得她俩的声音。
我们看见远方两辆车风尘仆仆呼啸而来，刚开始还以为对方发觉我们有问题打算冲过来靠速度取胜，我和乌尔比安少校立刻跳入皮卡后厢持枪警戒。乌尔比安少校看清楚了最前面的沙地车副驾驶站起来向我们挥手的女人是谁，就缓缓开口道：“放下枪吧，是老熟人。”不过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失望，毕竟娜仁图亚很可能与莱伊的失联有直接关系。就算不追究卡利科城事件，追究莱伊失踪的责任已经够娜仁图亚喝一壶。他做好了最坏打算。不过会面时，大家都非常热情。乌尔比安少校将我介绍给娜仁图亚，后者听到了我亲口说话，笑得前仰后舍：“原来负责通讯的是一直是你呀！搞得我神经兮兮了好半天！GCP里的G究竟是什么呀？”
“加尔维斯顿。”我脱口而出。
“哈哈！太有趣了！既然G是加尔维斯顿，那么P就是港口！现在解放者号在那停靠吗？”
“不。我们只是为了营救莱伊而来。”
“行吧。”娜仁图亚愣了一下，却没有改变神态：“先到咱家再说。”
车队喜气洋洋地开回部落。汽车发动机还热着，我们三个年轻人就去参加劳动了。乌尔比安和阿斯卡纶则跟随娜仁图亚到档案室去商讨任务事宜。·
对于能读到本书的大部分人而言，读到联盟军会亲自参加劳动这句话就会怀疑自己看的是什么童话故事。虽然咱们这些别人口中所谓的“资产阶级军队”的价值观是忠诚勇敢还有无私，但忠诚勇敢无私的对象是军队、是国家乃至特定意识形态。在这样的价值观及其教育下，军人的行为有时候会导致明明可以避免的非人道行为。
伯纳德·蒙哥马利将军曾说：打胜仗的关键不仅仅是坦克、大炮和其他装备，真正重要的是坦克里面和大炮后面的人。因此重视军人本身在西方的军队中不算是新东西。毕竟军人也是人。不过如何重视人，重视什么样的人，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上一段大概讲述了西方军队的情况。
与此相应的就有东方军队的情况。这个界限并不绝对，但莱伊在她的教材里做了这样的绝对区分我不妨就按照她的想法叙述（这是由于她混淆了东方与中国的概念），毕竟我认为我和她在这方面的看法是差不多的。莱伊心目中的东方军队同样重视人，但重视的人和如何重视人却和西方走了迥然不同的道路：前者重视军人与国家的关系，而后者重视军人与老百姓的关系。也就是说，东方军队重视的军人，是对老百姓忠诚勇敢和无私的人。
既然莱伊非常崇拜东方的军事思想，我不妨多举一些东方的例子。在《孙子》的《谋攻篇》与《作战篇》中，也花费很多文字叙述士卒的状态如何影响战争结果。有一名和蒙哥马利将军年纪相仿的冯玉祥将军，他并不信仰共产主义，却是一名典型的东方将领。他在训练军人时，除了要求他们有高超的军事素养外，还要践行如下三条准则：要给老百姓帮忙；要给老百姓剿匪；不要给老百姓添麻烦，除非影响军务。他自己制定了许多相关条例并严格要求下属执行，并常常以演讲和问答的方式加强思想教育。他麾下的军队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主动下地帮助农忙乃至修路修桥，并不索要一分报酬。
冯玉祥将军尤其强调了一点，就是军人自己曾经是老百姓，自己的亲戚朋友也都是老百姓，所以军人为老百姓服务就是孝顺，就是友爱，就是天经地义的。当我读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的心里都是热的。我想到在穿上军服以前，我自己是老百姓，莱伊是老百姓，乌尔比安和他的组员们是老百姓，娜仁图亚她们是老百姓，就连我们亲爱的悉尼上校也是在蓝领家庭长大的。除此之外还有千千万万的联盟军指战员，九成九都是老百姓。既然这么说，为老百姓谋方便就是为军人自己谋方便放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是不错的。
为了迅速重建这个世界，联盟明文规定联盟成员尤其是军人必须帮助当地人搞建设，法理上有了东方式的规定。不过还是那句话，明文规定是一回事，遵不遵守是另一回事。统计表明，完全是按照联盟法律法规在做的，除了我们解放者号上的指战员，别的很少。我自己都只见过个别的。重建这个世界的工作大部分还是担在世界各地的老百姓自己肩上。实际上，落草为寇的幸存者百中无一，绝大多数人选择抱团取暖，不一定非要恢复前文明但至少要过安稳日子。我认为，联盟这种世界性幸存者组织的作用就是为重新驶向人类文明的火车添煤加水，如果大多数联盟军能够基本贯彻联盟的规定，现在的世界起码不会战火一片。不过我想这肯定不现实，毕竟很少有人有咱们悉尼上校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出于这样的思想，我们三个青年少尉随手抛掉长途劳累，只留下饱满的精神，撸起袖子就加入了农场劳动。没有联合收割机没关系，我们就用工兵铲刨地，就用匕首收割。没有拖拉机也没关系，我们就脱下衬衫包起来，扛在肩上运出去（幸好娜仁图亚的农场箱子管够）。严格的军事训练使我们的体能参与生产劳动游刃有余，保护我们免受子弹伤害的头盔和防弹衣也可以在施工时使我们免遭落石砖瓦的误伤。一名联盟军战士不需要有许多农业知识，但只要给我们一包种子一块地，到了时间我们是可以交出一片金黄的。劳动报酬当然必须得要，一瓢凉水便是玉液金浆。
视线转到档案室。门刚关上乌尔比安少校就收起微笑，直接切入正题，语气有审讯的意味：“说说怎么回事吧，娜仁图亚少校。”一边说他就和娜仁图亚一起走向桌子，阿斯卡纶则抄着手靠着门。
“请等两分钟，我把资料拿出来。”娜仁图亚没有停下脚步，同时乌尔比安也在桌旁抄着手紧盯着她。
资料码好了。主要是莱伊没带走的装备、最开始的那张地图还有这几天娜仁图亚整理的任务报告。她将报告递给乌尔比安：“你看一下，这是我撰写的莱伊在这段时间的行动报告。我能保证我至少在这方面对她毫无隐瞒。”
“既然这是你一个人写的，那有没有可能是伪造的呢？”
“你连我都不相信吗，乌尔比安？我认为我们是朋友——我敢发毒誓只要你发现有一点毛病你当场把我毙了我都认。”
“你不用这么紧张，娜仁图亚。我们是朋友，但公事得公办。你明白我只是例行询问。”他微微低头阅读报告，眉头一会紧张一会舒展。娜仁图亚倒是镇定得很。
“卡利科城沦陷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当然在对抗感染者。”
“你为什么在失败后没有及时联系邻近据点？”
“你也看到了，我们能够自力更生，不必寻求帮助。”
“这里还有多少人原来是联盟成员？”
“基本上全是。”
“行，我明白了。”乌尔比安始终没有抬头。此时娜仁图亚才注意到阿斯卡纶正默默用小本子记录两人的问答。
空气紧张了好几分钟，看样子乌尔比安已经读到末尾，此时他才继续开口：“你说莱伊突然失联，那你有没有下湖查看情况？”
“我的老天！你愿意去钻堵死了的臭水沟？”
“莱伊能，你就也能。如果你的记录正确，那你可以说是玩忽职守。”
“但我现在已经不是联盟成员了。”娜仁图亚理直气壮叉起腰。
“所以现在联盟的法律原则上制裁不了你。”乌尔比安将报告放在桌上，“莱伊或许会因为她的失误送命，不过要是温米连着一起没了，我想就算我们不搞你你的良心也会把你搞不安生。毕竟是你没有尽到保护未成年人的义务。”
“请你不要说了！”娜仁图亚捂住前额。
“我们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调查你，娜仁图亚。我们是来帮助你尽可能挽回错误的。你的任何反应阿斯卡纶都会忠实记录。”
“好吧，请等我缓一下。我真的很后悔我没有强行阻止温米。”
“我没有别的需要问了，娜仁图亚。我们得马上开始商讨行动计划。”乌尔比安少校走过去安慰她。那张写有问询内容的纸片阿斯卡纶后来找机会销毁了。
“行，我们马上得执行计划。我该早就动员起来。”
“没关系，你还需要领导这么多人，腾不出手帮助外人情有可原。这本就是我们联盟内部的事务。”
“我会比帮助莱伊更加全心全意地帮助你们。”娜仁图亚恢复了神态，和乌尔比安少校握手，“至少为了温米。”
“是呀，至少为了温米。”乌尔比安附和道。
“所以我们得先到湖底看一眼。”阿斯卡纶走到两人对面。
“潜水设备不需要你额外提供，我们有更新更专业的。”乌尔比安少校收回手。
“太好了，我们马上就去！”
三人按照和那天相同的步骤潜入湖底。娜仁图亚在湖底的洞口接应，乌尔比安和阿斯卡纶继续下潜。抵达最底部，两人探照灯一转，那坨肉黄色的东西仅凭视觉就把他们俩差点熏晕过去。
“怎么回事？”娜仁图亚在上面这么远都观察到两人的异常。
“幸好你没派人下来。不是戴着面罩我看我都会交待在这。”乌尔比安打趣道。
“所以下面情况怎么样？”
“那坨东西果然把洞子堵得严实，我们没有办法继续前进。”
如果遇到这样的麻烦就放弃了，那就太小看我们军人了。于是回部落途中，三人继续商讨方案。
“按照你所记录的，那么莱伊应该在最后关头能够成功启动传送器。不过问题在于，她们会传送到哪里去。”乌尔比安少校说。
“这个我真不清楚了。但我猜肯定是某地下天蝎七号基地。”
“这附近的天蝎七号基地有多少？你在报告上写的是不是全部？”
“已知的就有三个，算上莱伊新发现的一个。这些里面已知没有传送设备。不过这个地方地下世界四通八达，或许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而且这地方的西南部有一个规模非常大的冷战核导弹地堡，但末日初期就检测到强烈核辐射，至少要等到2135年才会降到安全水平。所以如果要找的话，我认为可以从这地下的洞穴系统开始。别看这地方的矿业、地下供水业和石油业都很发达，但未探明的洞穴还多到数不完。末日前每年都有几个探洞者在这死亡或失踪。我都不是当地人我都能知道这么多，可知这里的洞穴系统多么复杂。洞子深了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但我想以莱伊的能力足够在这里的地下世界生存——可万一莱伊被传送的目的地不在加德斯登怎么办呀。”
“别想这么多，先抓住近在眼前的可能性。我们马上回去做准备工作，明天一早就下矿。”
“我会给你们带路。”
“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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