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楚清抬头望向那漆木牌匾, 觉得有些不堪入目，遂阖了阖眼，又复睁开，有些头疼的望向其他人。
为什么要来这里？来这里究竟是为了干什么？
顾楚清无奈，以扇抵鼻，他是真的闻不了脂粉味，更不喜欢这种地方。
今日一个个不知怎么，洛沐云，这位永安候，不知干了什么事，想了什么，在御书房，他们三人与陛下议事，后结论问尾时，向他们几位问，要不要来倌楼玩一玩？
还说是他自己新买下的。
大理寺卿乐得其事，今上竟也要跟来，逛倌楼就逛，非拉他来干什么？凑对有折扣？
可主人家不就在他们中间吗？
奇也怪哉。
“呢，南风馆。”洛大将军洛沐云忍不住皱了皱眉，看向墨尘逸时墨蓝深沉的眼带上了几分担扰。
墨尘逸看着他，脸上挂着客气的笑，“这地方还是沐云买下的，还常常进出，别和我说沐云厌男色。”
洛沐云觉得头疼：“走吧。”
顾楚清看向某位大理寺卿，嫌弃的喃咕：“好男色……”
这不是标刻在柳杉应这位大理寺卿身上的。
小倌眉间略有忧色，看向他们三人，问这位最常来的大“柳大人……这？”
除去这位大理寺卿柳杉应，其余三人个个皆不像来逛倌楼，洛大将军洛沐云那怕是购下倌楼给人的反应也是他要废倌返良。
墨尘逸，这小倌不识得，但想来也是位大人，但这位大人虽生得温和，但一双眼黑沉得令人生惧。
至于顾楚清……
呵，简直比前朝良家子更良家子，贞洁得能出一本万字大论，说他偷牵别人的手就让人大惊摆手连道荒谬，更遑沦来逛倌楼。
柳杉应何其善察，主动和那些径直走向他小倌调笑：“哎。我怎么舍得宝贝儿被查呢。就是带几个不解风情的公子来看看。”
小倌快速打量那三位几眼，目光亮了亮，随后又仰首看向柳杉应娇笑道：”我们就知道大人对我们最好啦， 今日大人想要那位呢？”
柳杉应凑过去笑着亲了亲那白嫩的脸蛋：“当然是宝贝儿了，另外再找几位给这三位公子，各开一间房。”
说话亲吻之间柳杉应己将腰间靛青色的荷包放入那个小倌手中。
小倌看着他凑过来时那双明亮勾人的挑花眼，呼吸不禁微微一滞，顾不得再留出思绪理会那三位。
小倌被他勾得神思不定，随手将荷包扔给小侍，半倚在他身上，勾了一抹柳杉应的发：“那今我就专陪柳大人了。”
柳杉应从容揽过他的腰，在他耳边暧昧道：“那宝见儿今晚可要好好伺候我，让我好好尽兴呢……”
小倌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颜，脸颊一红娇嗔道： “知道啦～”
柳杉应搂着小倌笑嘻嘻地进门去，抬步跨进门槛时还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洛沐云身上，又很快移开，草草瞭过另外二人。
洛沐云没抬眼，懊恼地抿了抿唇，自暴自弃般也抬步走进去。
墨尘逸眸色暗了暗，也跟了进去。
顾楚清抬首看了看暗沉天色，重重叹了口气，方才踏了进去。
“咳咳咳咳咳！”
顾楚清一靠近闻到脂粉的味道就咳得停不不来，俊秀的脸涨得通红，甚至被逼得微弯了腰，缓过了气，用扇纸抵住鼻尖遮那香味，抬起眼时眼底一片潋滟，连眼角都带上了薄红。
全楼的人几乎都停下了动作侧目看他，乐妓手中动作不止，但也抬眸去看他，舞妓步伐变动间，挑着一双风情目去看他，客人都停下手脚，怀中人也好奇瞧去。
“顾大人？！”
不知是谁先喊起来，其他人也陆续意识到了他的身份，眼神从迷茫到恍然大悟，再到惊骇。
淫思久的用嗳昧的眼神看他。
胆小的怕他是来查封的。
更奇思异想的更是去偷瞄了一眼上楼到半途的柳杉应。
但更多人则怀疑今早……日自西升，鸡吠狗啄米。
顾楚清左右看了一圈想找其他二人替自个解围，目光就停在在门旁不远处帘下看起来纠缠甚密的二人。
墨尘逸将人抵在帘旁，洛沐云被那红纱掩去半副身子，二人瞧起来就像不顾旁激烈拥吻的情缘。
顾楚清真是……无以为对，不忍再看，也不再打他二人为他解围的心思。
顾楚清面不改色反盯回去，其他人倒也是不敢多瞧了，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去淫思饱暖了。
顾楚清暗自松了口气，一朵鲜红的蔷薇被轻飘飘从台上扔下，慢悠悠自他面前落下。
浅暗灰色的瞳仁猛得一缩，顾楚清连忙伸手勿忙将那艳丽拢住。
顾楚清有些迷茫地抬首朝台上看去。
说来奇怪，绯红芳菲，万般痴红，我独见你。
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冲他笑，弯下腰让那衣杉上拉露出腰肢和隐隐约约的胸膛轮廓，勾得人不住暇想 ，生出艳丽娇嫩的情花。
“大人，不当心松了手，可否将它还给我？”
柳杉应搂着小倌斜倚楼栏处调笑，见这一幕，立刻皱了眉乜斜着眼盯着那不知所谓的人。
台上的其他人立马见怪不怪的低下头，而台上台下与这位不对付的立即翻了个白眼。
顾楚清却没盯着他，径直看向在右侧最后的那名小倌，手却侧举高了，将花递给他。
那男子低首娇媚接下，端得是风情万种，敛目下撇，见半副侧颜，在灯火之下莹莹透着光，眸色清透彻亮，唇色薄红，就连那半卷眼帘也勾人的很，气质如诗如画，温雅淡和。
但看进他的眸色，却发现眼前人不是在瞧自己，含情双目即刻含上愠怒，咬牙恨恨地循顾楚清目光望去，目光狠戾，但却找不到他在看谁。
能看得上眼的。
也就离他最近的这位，但……不是？！
顾楚清看他一会，又不好意思的低首掩袖虚咳两声，沉默片刻，下定决心似的半提了衣摆，从一旁拾级而上。
而望去这人却并没有注意到他看的是他，低眉低首，一副极顺从的样子，脊梁都是微弯的。
顾楚清低首快速理了理衣衿衣摆，而后略显急躁地抬步向他走去，在他属意之人面前停下
直到眼前盯着的艳毯染上暗色，被盯这人方才抬起头来，他有着一双杏目，不平不凸的长相，尚能瞧，但绝算不得美人绝色一类。
顾楚清笑得眉眼弯弯，浅灰色似阴幕的瞳仁透彻发亮，但其中唯映他。
眼前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才问：“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顾楚清袖袍下的手心沁出了汗，有些紧张的攥紧了手。
虽然紧张有点言语不清，但还是想说些什么，于是顾大人张了张口，一个字都没嗝啷出来。
想带他回丞相府。
“公子……怎么了吗？”这小倌明显没见过这种场面，也是头一回被这么盯着看。
“跟我回家，好不好？”
这一声来得突然，却温柔缱绻。
眼前人微微睁大了双目，被他骇到。
顾楚清见他这副神色瞬间了然，善解人意压低了声音，作出让步开出条件：“你有情郎也可以叫来，我给他安排个好活计的。”
“我也不动你，你们好好的就行啦。”
见他没反应，顾楚清往旁边看了一眼，其余人识趣向后退了一步。
顾楚清又看他，继续问他：“你唤作什么呢？”
“南春。”这样的问题重复不知几许，小倌几乎没怎么反应便答上顾楚清。
顾楚清见他肯应自己，笑得更灿烂：“去吗？我什么都依你的。”
南春：……
既觉得他是哄骗稚子的，又觉得他就是稚子。好想问这人龆龀过了没有，净干些亏本买卖，便是金屋玉瓦也不至于养成这样。
南春看了他一会，才跪下伏首：“大人，南春不敢造次。”
他深知得了这客人，他短时问是会享到一些好处，但绝对会得罪南立。
他也不信这个人真会带他回去，就算带了。可他厌了自己，自己照样没活路。
如此还不若识相些拒了。
南立嫉恨道：“公子！这南春待候的都是些粗人，是配不上您的!”
南春盯着膝下，想也不用想也知道南立现在一定想将自己抽骨扒皮了。
顾楚清没理会南立，缓缓蹲下身去，又向他伸手，眼底柔柔温情，声音谦和如玉石入溪。
“与我回去，好吗？”
南春倏然听到这两句话，不禁抬头看他，眼中明显一片迷茫，但与那样特别灰亮色眼眸对看一会后，忽觉得眼熟，目光不由落至他右侧鼻梁骨上的一颗小红痣上。
几乎是顺其自然就想起这人。
他曾经也向自己伸出过援手，他当年是富家公子，南春贫穷农户家被驱出的弃子，一个锦衣华服，一个麻衣上甚至还要缝补丁。
如今顾楚清依旧，但南春仍然未好到哪里去。
南春直直盯着他，心下一松，便轻声道“好。”
眼前人不认识他，不然也不会只看他不唤他。
南春也无需这位富贵出身的公子哥记得，他只需知道眼前人良善且富有。
而且他……也有些舍不得拒绝那双眼睛第二遍。
顾楚清想了想，认真道：“明日我叫人来接你，你先收拾，好吗？”
南春毫无意外，恭谨道：“是，大人。”
得获准许，顾楚清伸手去掏袖中银钱，只掏出来一串铜银和一小块碎银。
倚栏下瞟的柳杉应见此情形嗤笑一声：“真是招人诟笑。”
顾楚清一时之间噎住，而后伸手给他：“零用钱。”
南春伸手去接，顾楚清全数给他。
洛沐云见此情形，看了眼仍压着自己看的墨尘逸皇帝陛下，想叹气，下狠心将人按住，狰脱出去。
反手掏出一把银票。
“多少银？我替顾大人付。”洛沐云倒是主动去替人解围。
老鸨此时才反应过来，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添了把油柴：“无须银两，这是侯爷的产业，岂有让候爷付银钱的份，只是顾大人先瞧上的，这……”
洛沐云一滞，收回银票：“送给顾大人，我对他无甚兴趣。”
台上一直低眸的人忽地眸光一亮，移眼向洛沐云看去，颇有些欣喜的意味：“洛大人？”
洛沐云循声看去，见是南春颔首示意应了句：“嗯，何事？”
“多谢洛大人上次为我解围。”南春柔声说道。
顾楚清觉得不对劲，处处留情的，好似不知柳杉应，还有永安侯洛沐云？
倚栏悠闲饮乐的人安不下心了，站直时脸色都有点黑沉，直直盯着洛沐云瞧。
这个在边疆几年也不见有什么艳遇，回到京中。倒是声色犬马，丰富多彩的很！
柳杉应心中暗骂，骂毕后才惊觉，那刚才他找不见洛沐云又是缘何？！
帘后的人默默去扯纱幕，低眼垂眉，委屈得很。
洛沐云：“随手而为，不必言谢。”说罢，-皱眉侧眼看顾楚清：“你瞪我作甚。”
一时间觉得似曾相识。
而近帘旁饮酒作乐的几位公子哥自瞧瞧台边，瞧瞧帘旁，一乐。
哟，两出戏。
莲仙下凡顾丞相至倌楼寻欢。
多情薄情永安侯携新欢寻欢。
啧啧啧，相称，不愧是竹马之交呢。
洛沐云驳斥他后想退回去，琢磨着那位该生气了，回眼一瞧，嘿，快埋进纱帐里。
顾楚清微微靠近南春，低声与他道。
“永安候，我是真请不起。”
南春：“……”
这人是真的疾多病重，想着赎了他，又想着给他找其他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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