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冰辰垂着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裙摆上早已褪色的冰纹刺绣,那是小时候母亲亲手为她绣的,针脚里还裹着阳光的温度。
在叶蓁与清挽屏息的注视中,她单薄的肩膀轻轻一颤,终于将那段浸满血泪的过往,从时光的尘埃里捧了出来。
她曾是冰月族最耀眼的小月亮。
出生那日,族中千年不谢的冰昙花一夜盛放,爷爷抱着襁褓中的她,笑得连银须都在颤,说要把全族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族里的冰原每到冬天就会结厚厚的冰花,爷爷总背着她去冰湖中央看极光,兽皮大衣裹着松针的香气。
她趴在爷爷肩上,看绿色光带在天上飘,会天真地问“爷爷,极光是不是神仙的裙摆呀?”
爷爷总会笑着拍她的手:“我们辰辰才是小神仙,等你长大了,爷爷把冰湖都送给你当镜子。”
父亲会顺着她的意,用冰法术雕出栩栩如生的小狐狸、小兔子,让她抱在怀里玩一整天。
母亲怕她在雪地里冻着,连夜绣了带绒边的护膝,针脚里全是细密的温柔。
她不必像堂姐水冰月那样,从小背记圣女守则、学族群存续的繁杂仪式。
水冰月练礼仪时,她在雪地里追冰狐。
水冰月研习典籍时,她窝在父亲怀里吃蜜饯,听母亲讲边境趣闻。
有一年族里过祭典,她偷偷溜出去想摘冰莓果,结果在雪地里迷了路。
是水冰月找到她,脱下外袍裹在她身上,牵着她往回走,雪落在月姐发梢像碎钻。
“辰辰,以后不许乱跑。”水冰月声音轻却认真,“我是圣女,要护着全族,也得护着你。”
那时她不懂“护着”的重量,只抱着月姐的胳膊撒娇,说以后要一起摘冰莓果。
她还记得第一次学冰法术的模样。
爷爷教她凝聚冰刃,她总把法术凝成歪歪扭扭的小冰块,还差点砸到父亲的酒杯。
全家人都笑她笨,她却不服气,每天天不亮就去冰原练习,直到手指冻得通红,终于凝成一把像样的冰刃。
那天她举着冰刃跑向父母炫耀,母亲抱着她哭了,父亲红着眼眶说“我们辰辰长大了”。
可现在想来,那时的“长大”多可笑。
她连人心险恶都看不懂,连身边豺狼都认不出,不过是温室里的自欺欺人。
“姐姐,你长大想做什么呀?”十岁那年的雪夜,她嚼着糖,仰头看刚结束祭祀、发髻簪着冰晶的水冰月。
彼时水冰月眼中盛着细碎星光,轻声说想有个小家,下班能看见丈夫和女儿。
她晃着腿笑:“那我要找个只喜欢我的白马王子!像爹爹对娘亲那样,一辈子都疼我,我们要一起走到头发变白!”
水冰月无奈刮她的鼻子,说她是小情种,她红着脸,把这个愿望悄悄埋进心里。
那时的她,以为世界就像族里的冰湖,永远清澈透亮。
即便什么都不做,有爷爷护着,父母疼着,未来也是铺好的锦缎。
她从没想过,人心会藏着深渊,更没想过,自己憧憬的爱情,会变成一把刺穿全族的刀。
十八岁生辰,她继承了属于自己的领地与城堡。
那天清晨,阳光透过琉璃窗,在餐桌上洒下暖金,她正咬着奶黄包,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微弱的响动。
“冰团,去看看!”她挥挥手,语气里满是不谙世事的轻快。
那时的管家冰团,还是只毛茸茸的冰熊,总皱着眉提醒她注意安全,可她从不放在心上。
在家人羽翼下长大的孩子,哪里懂世间的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