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淬了冰的针，扎在你裸露的手腕上。你攥着那枚磨损严重的硬币，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红，就像霍金斯第一次把它塞进你手里时的力度——那时他刚结束一场赌局，风衣下摆还沾着星屑般的硝烟，漫不经心地说："拿着，下次见面算利息。"
你蹲在凹凸大赛的废墟堆里，指甲抠进砖块缝隙。三天前这里还是片热闹的补给站，现在只剩下断裂的金属管在雨里淌着浑浊的水。你数着硬币上的纹路，一遍又一遍，就像在数和他有关的日子。
"喂，别蹲成蘑菇。"
熟悉的声线裹着雨水砸下来时，你几乎以为是幻觉。霍金斯斜倚在半截断墙上，黑色手套捏着张扑克牌，牌面的红桃Q被雨水晕开了一角。他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刚才从积分榜前闪过的、那个浑身是血的背影只是你的错觉。
"你去哪了？"你站起来时膝盖发僵，硬币在掌心滚得发烫。
他耸耸肩，把扑克牌塞进你口袋："去赚了点积分。"风衣下的伤口渗出血迹，在灰色布料上洇成深色的花。你伸手想碰，却被他轻巧地避开。"别碰，脏。"他低头盯着你手里的硬币，忽然笑了，"还没弄丢？"
"你说过算利息的。"你固执地把硬币捏得更紧。
那晚你们缩在废弃的通讯站里，他靠在生锈的仪器上闭目养神，你数着他风衣上的破洞。雨声敲打着金属屋顶，像在倒数某个未说出口的约定。你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带你看流星的夜晚，他指着划破天幕的光说："看到没？那是有人在赌命。"
"霍金斯，"你轻声问，"我们能活着离开吗？"
他睁开眼，紫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像浸了水的宝石。"不知道，"他坦白道，"但我会让你活下去。"这句话说得太轻，像被风吹散的烟，却让你鼻尖猛地一酸。
变故发生在黎明前最黑的时刻。警报声撕裂雨幕时，霍金斯几乎是本能地将你按进通风管道。"待在这里，等我回来。"他的手套擦过你的脸颊，带着铁锈和雨水的味道。你抓住他的手腕，硬币从掌心滑落，掉进管道深处发出清脆的响。
"拿着！"你急得声音发颤。
他弯腰捡起硬币，塞进自己口袋，指尖短暂地碰了碰你的手指。"等我回来翻倍还你。"他笑了笑，转身冲进火光里的背影，像一张被狂风卷走的扑克牌。
通风管道里只剩下你急促的呼吸声。你数着秒针走动的声音，数到第一百二十下时，听到管道外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
你爬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边泛起恶心的鱼肚白，把废墟染成惨淡的颜色。霍金斯倒在离通讯站不远的地方，身下的积水被染成刺目的红。你扑过去时膝盖磕在碎石上，疼得眼前发黑。
"霍金斯！"你把他的头抱起来，他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像握不住的沙。
他艰难地睁开眼，紫色瞳孔已经蒙上了一层雾。"喏，"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硬币，指尖抖得厉害，"利息...给你。"硬币上沾着温热的血，烫得你手一抖，掉进泥水里。
"别管它！"你想按住他不断渗血的伤口，却发现血从指缝里涌出来，怎么也止不住。"我带你去找医疗队，一定有办法的！"
他却笑了，气若游丝："笨蛋...这是凹凸大赛啊。"他抬起手，似乎想碰你的脸，却在半空中垂落。"抱歉...翻倍不了了。"
你死死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才没哭出声。你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在这里，死亡是比积分更常见的东西。可你还是不甘心，你想起他教你玩牌时说"永远别信底牌"，想起他替你挡下攻击时溅在你脸上的血，想起他总说"麻烦"却一次次把你护在身后。
"霍金斯，你不是最会赌吗？"你擦掉他嘴角的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赌我能活下去，那你也要...你也要赢啊！"
他的眼睛慢慢闭上，最后一丝气息拂过你的耳畔，轻得像一句叹息。你不知道那是不是回应，只知道怀里的人再也不会睁开眼，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叫你"笨蛋"了。
后来你在他口袋里找到一张皱巴巴的扑克牌，是张红桃Q，背面写着一行极小的字："赌你能看到下一场流星。"字迹被雨水晕开了一半，却清晰得像刻在你心上。
你把那枚沾满血污的硬币捡起来，塞进贴身的口袋。风卷起地上的灰尘，迷了你的眼。你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带着两个人的份，看一场又一场的流星。
只是往后每一次看到流星划过夜空，你都会想起那个总爱说"麻烦"的少年。他欠你的翻倍利息，再也没有机会还了。而你欠他的那句"我喜欢你"，也永远烂在了那个下雨的黎明。
废墟上的风还在吹，带着血腥味和泥土的气息。你握紧口袋里的硬币，一步步向前走。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你身后长长的影子，却照不亮那个永远留在雨里的背影。
黑色曼陀罗：不可预知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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