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也不确定，莫玄羽身上毕竟有他的残魂。
能吗？他也想知道。
莫玄羽握住剑柄，拔剑。
拔不动。
他摸了摸脑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修炼天赋太差，金氏的老师早就放弃他了。
就算没放弃，十三年前随便封剑的密辛，也不是他区区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子能知道的。
摸索了会儿，怎么也拔不出来，莫玄羽就对随便失去了兴趣。
他把目光放在了离摆放随便不远处的一叠纸张上。
拿起来翻看了下，惊喜地发现，是夷陵老祖的手稿。
“献舍？”
两个宛如鬼画符般的字映入眼帘，莫玄羽看懂了。
饶有兴趣地观摩着，忽然。
心脏一阵悸动，直觉告诉莫玄羽，必须立刻离开。
哪怕，据他的估算，金光瑶跟妻子秦愫 ，至少也还要一个时辰才会归来。
慌忙把纸张整理齐整放好，莫玄羽连忙离开密室，
他刚要跑出寝殿，门外提提踏踏的脚步声，一听就人数众多。
“师兄，我看到那莫玄羽进了敛芳尊的寝殿，千真万确！”
“无授令私自潜入名士私室，他莫玄羽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你们确定他进去了？无故擅闯，若是没有正当的理由，你我都要遭殃。”
说话声遥遥入耳，莫玄羽大脑嗡——地一下，一片空白了。
他后退几步，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左右打量，忽然捂住嘴，瞪着地上一张纸愣住了。
什么时候……
颤巍巍伸手拿起，献舍二字入眼，莫玄羽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完了。
再进密室？来不及了。
他该怎么解释，他独自在敛芳尊的寝殿待了小半个时辰，身上还带着夷陵老祖的手稿？
莫玄羽愣在原地，众人看着都替他着急。
“哎呀，他怎么这么笨，”蓝景仪跟着紧张起来：“这时候不应该赶紧溜，傻愣着等人来个人赃并获吗！”
魏无羡倒不意外，画面中莫玄羽的面容明显比之前成熟了点。
金光瑶对他不错，他还偷进他的寝殿，看起来莫玄羽像个白眼狼，但他能看出莫玄羽心中的挣扎与渴望。
这说明，这个决定是莫玄羽再三思虑下达的。
他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心虚加愧疚加害怕，多重心理压在身上，以莫玄羽有些懦弱胆小的性格，现在不腿软已经很不错了。
魏无羡没说错，莫玄羽感觉自己已经要腿软了。
但他硬撑着没。
他害怕地眼泪都要出来了，眼睛都急红了。
门外的人几乎已经抵达了门口，忽然，他想到一个很馊的主意。
几乎是有些木然地看了看手上的手稿，莫玄羽面无表情，眼尾微红，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腰带。
那张手稿被他囫囵塞进胸口，裤子没了腰带的束缚，滑落在地上。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扯了扯衣襟，让它显得凌乱点，在人推门而入的前一刻拉起裤子，衣衫不整地回头，神色慌乱，眼尾微红，眼神迷离。
魏无羡等人愣住了，画面里金氏弟子们傻眼了。
他们愣住了，莫玄羽可没有。
他毫不迟疑地向门外冲去，大喊大叫起来：“我没有，我没有喜欢金光瑶，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没做。”
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金氏弟子们下意识给他让出一条路来，看着那家伙又蹦又跳大喊大叫疯疯癫癫的样子。
“这，是莫玄羽？”
一个弟子不确定道。
“是，是吧？”
另一个弟子回应，神色迷茫，那张脸是莫玄羽，可莫玄羽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他，断袖了？”
“喜欢的，还是敛芳尊？”
“所以，”金凌语气在飘：“真相，其实是这样的？”
他瞅瞅画面里疯疯癫癫的莫玄羽，又看看魏无羡，正巧魏无羡也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
“嚯，”蓝景仪大开眼界：“还可以这样？”
咱就是说，莫玄羽平时不吭不响的，感情是憋大呢。
蓝思追就没有蓝景仪心大了，有些坐立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莫公子的性子，真是别具一格。”
平日里性子软和地跟温前辈有些相似，如今又能无缝衔接地发疯。
真是个……妙人。
“事情只是开始，”魏无羡盯着画面，金光瑶已经现身了：“金光瑶不会放过莫玄羽的。”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金光瑶向来亲和温雅的脸上罕见的冷漠。
不怒自威的模样，吓得众多未离去的弟子战战兢兢。
画面定格模糊，莫玄羽的声音低而沉，半点没了当初的清亮。
“我早该想到的，若金光瑶如表面那般无害，又怎么能成为敛芳尊？”
“玄羽，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天在我的寝殿，都看到了些什么？”
金光瑶那张笑盈盈的脸放大，细看眼底却一片漠然与冰冷。
“可恨那时我看不清此人真实面目，也因此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玄羽，好孩子，吃了它，我就让你回家。”
一颗黢黑的药丸被粗暴地塞进莫玄羽嘴里，扣着嗓子眼逼他咽下，被放开的一瞬间莫玄羽趴跪在地上，拼命干呕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金光瑶笑看着，苏涉立在他身旁，像个忠心耿耿的护卫，他施施然坐于古琴前，十指灵活地在琴上弹奏出一腔调古怪的乐曲。
随着他的弹奏，莫玄羽抱着脑袋痛苦地悲鸣。
看着画面上以头抢地的莫玄羽，魏无羡跟蓝忘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乱魄抄。”
“没想到他还用这个对付了莫玄羽。”魏无羡听着耳边古怪的腔调，微微皱眉，好似有些不对，不只是乱魄抄。
连现在很正常的他听着都感觉一阵烦躁，更别说画面里不知被喂了什么，总知肯定不是好东西的莫玄羽了。
蓝思追眉头微蹙，忍着不适开口：“含光君，这似乎，不只是一首曲子？”
他师承蓝忘机，琴艺乃这一辈蓝家一绝，隐隐听出了什么。
蓝忘机点点头，浅淡的眼眸中含着几丝凉意：“虽不知其名，却是东瀛曲调。”
“温前辈，你怎么了？”蓝景仪忽然注意到，温宁低着头，有些乱的发丝遮住半边面容，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黑纹蠕动。
听到他的问话，温宁身躯狠狠一震，骤地抬起头，一双眼睛被白色覆盖。
“都让开！”魏无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喝出声，几个少年纷纷退远，长辈们在此，还轮不到他们逞英雄。
更别说，打不打得过还不一定呢。
蓝忘机下意识去摸腰间，摸了个空，又去摸后背，神色一沉。
忘机琴没了。
什么时候……
魏无羡本想跟蓝忘机合奏，以压制温宁凶性的同时抵消地上画面中金光瑶奏出邪曲的影响，发现蓝忘机手中空空如也，暗骂一声祸不单行，横起陈情吹出急促悦耳的笛音。
“含光君，接着！”
一把琴被抛向蓝忘机，蓝忘机神色一松，准确地接住，目光看向蓝思追，隐含赞赏之意。
蓝思追不好意思地抿唇，压下多余的情绪，紧张地看着那披头散发、双目全白、神情骇人的温宁。
温宁已经站直了身子，喉咙里不断发出瘆人的低吼，他似乎不愿意攻击面前这些人，因此只是站着，脖颈上、脸颊上、裸露出的手腕上俱是凸起一条条宛如血管般的黑色纹路。
他的凶性暂时被魏无羡压制，但金光瑶的邪曲愈奏愈急，莫玄羽痛苦的嘶鸣不断回响，魏无羡神情凝重，心道好生邪门的曲子。
若当初金光瑶给聂明玦弹的是这首，只怕一曲就能送他归西。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聂明玦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进而一刀把金光瑶斩了。
毕竟，他只是有点莽，而不是蠢。
蓝忘机拿到琴，与魏无羡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奏起了清心音。
此本是蓝氏不传曲谱之一，可魏无羡音律天赋同他的修炼天赋同样一骑绝尘，仅听了几遍就了然于心。
再加上他是蓝忘机的心上人，蓝曦臣、蓝启仁、蓝思追等知晓一二的人俱选择了沉默。
清心音起，温宁身上浮现的黑纹慢慢褪去，可他们这里邪曲的影响被压制了，画面中莫玄羽可没有。
只是如今几人正紧张地盯着温宁，直到金光瑶停下手，众人才有心思去看莫玄羽的状况。
莫玄羽此刻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一动不动，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苏涉从耳朵里取下了什么，走过去用脚碰了碰莫玄羽，见人没动静，看向金光瑶。
金光瑶十指互相揉搓，似乎是在舒缓手指，见他看来，眼神一动。
苏涉了然，蹲下来伸手去想把莫玄羽抱头的手放下来。
“啊——”
突然，一声尖锐的叫声宛如石破天惊般响起，不仅画面里苏涉被吓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金光瑶皱起眉头一阵耳鸣，空白空间内的众人也被吓地心脏狠狠一跳。
莫玄羽一骨碌坐起来，死死盯着地上的苏涉，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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