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象

夕阳西斜，李纾祯策马回府，手中紧握着今日马球赛赢得的彩头，一枚鎏金嵌宝的匕首。

她唇角还噙着笑意，想着将这彩头送于父亲，他定会欢喜。可刚踏入府门，便听到花厅内传来继母梁婉与安王的私语。

梁婉嗓音柔媚，却字字如刀：“王爷放心，妾身都懂得。咱们只要把她哄好了，圣人便会对咱们王府格外开恩。咱们的玉瑶会有个好夫婿，明儿亦会有个好仕途……无非是装的累了些，可那又如何呢？”

安王轻笑一声，语气淡漠：“你说的对。圣人说过，只要她李纾祯开心一日，我安王府便会享荣华富贵一日。”

门外李纾祯眉头紧锁，指甲将那装着彩头的盒子抓出了划痕，她眼眶红润，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转身离去，转身那一刹那，她抬手抚去眼角即将滑落的热泪。

她随手便将彩头扔进了池子里，眼尾微红朝玉品斋而去，世人皆知安王好玉瓶，玉品斋内尽是他珍藏的玉瓶，李纾祯面无波澜，冷声道：“把门打开。”

下人瞧见面露难色，但又不敢不从只好将门打开，李纾祯将门踹开，打量了一眼屋内玉瓶，对着身后的京墨和玉霜道：“给我砸。”

话音刚落，她疾步上前，怒不可遏地挥袖扫向案几上的玉瓶，刹那间便四分五裂，霎时间，“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在屋内骤然响起。

安王闻讯匆忙赶来，眼前的景象令他心惊——满地狼藉，破碎的玉器散落一地。他面露震惊之色，怒火陡然升腾：“李纾祯！你这是做什么！”

李纾祯缓缓转身，一道冷冷的笑容浮现在她面容之上。在安王惊愕的目光中，她竟当着他的面，将手中紧握的玉瓶狠狠摔向地面。安王只觉得一股无名业火直冲脑门，他颤抖着手指向她，厉声道：“住手！你究竟发什么疯！”

李纾祯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那目光中的轻蔑犹如冰冷的刀锋，一字一句道：“怎么，慈父大人不装了？您这演技，不去南曲班子，实在是可惜了。”

话音刚落，安王心中便有了猜测，李纾祯定是听到了方才他们之间的对话。梁婉匆匆赶来，映入眼帘的是满室的凌乱景象，她不由自主地一惊，但很快便敛起神色，换上一抹温婉的笑容，轻声细语地劝慰道：“纾祯，这是怎么了呀？是不是有什么委屈之事啊？”

李纾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抬手便甩开了她即将靠近的手，冷声道：“滚开！” 梁婉立马便换上了柔弱样，故意往后跌去，安王扶住了她。

李玉瑶连忙搀着梁婉，一副惊慌不已的模样，茶言茶语道：“姐姐，我母亲也是一片好心，你怎么能这样呢。” 安王转头看向李纾祯道：“你嫡母好意关心，你竟如此这般。”

李纾祯轻嗤了一声，眼神冷厉道：“她算哪门子的嫡母，一个爬床的外室也配与我母亲相提并论，我母亲在茗栖堂里摆着呢。”

安王恼怒不已，狠狠瞪着李纾祯，怒声厉斥道：“看我不打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话落，他便疾步上前狠狠甩了一巴掌。

京墨与玉霜惊心不已，连忙上前扶住了李纾祯，力道之大，李纾祯嘴角溢出了鲜血，眸子里却满是倔强，盯着安王冷声道：“你打我？”

安王喝道：“打的就是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李纾祯忽地笑出了声，眼眶泛红，点了点头道：“好好好……” 话落，她便上前给了李玉瑶一个巴掌，李玉瑶错愕不已。众人皆是一惊，然而下一秒，李纾祯便又狠狠掌㧽了梁婉一巴掌，李纾祯从来都不是只会琴棋书画的弱女子，因而二人的嘴角亦溢出了鲜血。

安王面色铁青，破口大骂道：“来人！上家法！” 李纾祯面色不改，冷声喝道：“我看谁敢动我！” 话落，她转身向后走去，抄起屋内的最后一支玉瓶狠狠摔向几人，安王几人连忙躲闪，李纾祯从容不迫的离去。

京墨和玉霜紧跟在李纾祯身后，李纾祯嘴角还残留着血渍，半面脸红肿着，发髻凌乱，她抬手便摘下鬓间松散的牡丹银铃步摇狠狠摔在地上，眼神倔强，沉声道：“去蒋府。”

蒋府之内，李三郎稳坐于前厅主位之上，与蒋长扬并肩而坐。二人对饮清酒，闲赏庭前繁花，好不惬意。何惟芳则恭立一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只见李纾祯面色阴冷的进入蒋府。蒋府侍从们几时见过县主这般模样，皆是惊讶不已，纷纷低垂着头颅，不敢直视。

穿鱼远远瞧见来人，惊讶不已，连忙碰了碰蒋长扬：“郎君快看，县……县主……” 蒋长扬寻声望去，差点惊掉了下巴，李三郎还浑然不觉，面露笑颜起身迎接，下一秒，他便愣在了原地。

他赶忙上前查看伤势，面色阴沉，冷冷扫视着京墨和玉霜，低沉地开口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打的？说！”京墨被圣人这罕见的震怒吓了一跳，平日里那温润如玉的神态此刻竟透着几分令人战栗的威严。还未等京墨反应过来，李纾祯却抢先一步，仿佛这伤是在别人脸上，极为平淡道：“安王。”

李纾祯拉住了他的衣袖，嘴角扯出一抹倔强的笑，轻声道："我已经报过仇了。"一旁蒋长扬和何惟芳神情复杂地对视一眼，李三郎眉头紧锁，指腹轻轻抚上她红肿的脸颊。李纾祯抬眸看向他，眼中带着几分快意与痛楚："那贱人母女现在同我一般，我还将我那便宜父亲珍藏的玉瓶悉数砸碎，一个不留。"

三郎眸色深沉，嗓音微哑："疼吗？"他接过何惟芳递来的药膏，动作轻柔地为她上药。李纾祯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指尖冰凉，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三郎...我本以为无论如何也是血脉至亲，可父亲他从未将我当做他的女儿过。"

三郎反手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在掌心，一字一句道："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