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声,解家的宅院在一晃眼的几个月里更加沉静,仿佛与尘世隔绝。四季的变换为宅院增添了时光的斑驳,而祭音的到访则像蓬勃生命中的一记停顿。
她是个异数,她的到来没有喧嚣,却让这安静的宅子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新生气息。解家的人从最初的陌生与戒备,到渐渐习惯她那冷漠与疏离的态度。她从不主动融入,只像一个游离者般存在,却让每个注视她的人仿佛能触碰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某种隐秘的悲凉。
解雨臣起初只是点到为止地观察她,以一种审慎的态度看待她的存在。而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她身上。他越过她淡漠的表情,看到她眼底偶尔的一丝疲乏,那种深藏着深重过往却从不让旁人窥探的孤独。
他开始不由自主关注她的举动。她独自站在庭院时,他会悄悄替她披上外衣;她辗转难眠时,他会为她准备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而当她某些瞬间露出不经意的淡淡笑意时,他的心便泛着柔和的涟漪,不可遏止。
解雨臣很快意识到自己变得越来越难以忽视她。他无法不去思考为何她能轻易唤起他心底那些掩藏多年的柔软。他试图靠近,但她看似平静,实际却在筑起一堵无法逾越的墙,隔离了任何靠近的可能。
夜幕降临,戏台上的红色灯笼映着恍惚摇曳的光影。解雨臣身着戏服,一袭青衫,在台上显得格外端雅。他手持折扇,眉眼间透着隐隐的忧思。唱腔清亮悠扬,柔婉中透着一丝叹息,好似在诉说着一个久远的故事,带着压抑的幽伤。
台下,祭音静静地坐在角落。她始终冷静安静,仿佛一幅画中的人物。此时此刻,她依旧寒淡的目光直直看着戏台上的解雨臣,专注得让人难以挪开视线。她的眼神似乎没有波动,但唯有一丝难以觉察的情绪微微浮起,柔若细羽。
一曲终了,解雨臣缓缓收起折扇,目光扫过台下的群影,最后在祭音的身上停住。他低低一笑,那笑意浅薄,却带着期待的柔和:“祭音,你觉得如何?”
她略微沉吟片刻,目光未曾离开解雨臣,声音淡然:“很好。”
解雨臣将折扇轻轻合拢,走下戏台。他步履不快却稳,最终在她身边坐下,侧身看着她,语气柔软:“你很少说话,但我注意到,每次我唱戏,你都会认真听完。能让你听完,真的很难得,我很开心。”
祭音没有回应他的情感,也无意做更多探讨。她只是抬眸看了看他,淡淡起身,微微侧过脸,说了一句:“该走了。”她的语气干脆得让人无法质疑,随即转身离去。
她的步伐很稳,透着一种不容回头的决然。月光洒在她的肩背,将她映得格外清冷,像一个生离死别的背影,隔开人世间所有的牵绊。
解雨臣的喉间涌起一丝不适,他下意识地迈了一步,意识到自己不愿她离去。声音急促而低沉:“祭音,你要去哪里?”
她脚步未停,只微微侧头,目光冷静而平静:“解雨臣,解家你守得很好。”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月色将她身影吞没,越来越远,仿佛一股寒凉的风卷着决绝的气息。这一刻,解雨臣怔然站在那里,心中某种情绪被生生撕裂。
她的离去让他想到解连环,当年他离开的背影也是如此坚决,没有转身,没有犹豫。他握着折扇的手无力垂下,目光中泛着茫然与落寞。
黑瞎子站在吴邪的身旁,手里转动着匕首,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丝寒光。他的嘴角带着熟悉的戏谑笑容,像一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狐狸:“小吴邪,你这次出手可真够狠的。要是汪家知道咱们这么玩,怕是得气得跳脚吧?”
吴邪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嘴角却扬起一抹比他更狠的笑:“他们跳不跳脚我不在乎,但今晚以后,汪家——不会再有机会蹦哒了。”
黑瞎子闻言眯了眯眼,正准备回一句调侃时,裤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他拿起来扫了一眼屏幕,轻笑出声:“哟,花儿爷的电话。”他接通后语气轻松得毫无半分紧张感:“花儿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到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解雨臣低沉而温和的声音,但这次声音里多了一丝急切:“黑瞎子,吴邪在你身边吗?”
黑瞎子挑挑眉,侧身看了看吴邪,调侃道:“等等啊,花儿爷找你。”说着,他将电话递给吴邪。
吴邪接过电话,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自信:“找到了,所有准备已经就绪,就等你了。”
解雨臣的声音变得冷静而迅速:“不差了,我安排的人已经在外围接应,马上赶到。吴邪,你一定要确保带回黎簇,他不能死。”
吴邪闻言微微点头,具体细节没再询问,正准备挂断电话时,身旁一道寒光一闪,他瞳孔一缩。
“吴邪,你的承诺,最好不要忘记。”
祭音出现在他身旁,一把匕首已经稳稳抵在他的脖颈前。寒冷的刀刃贴着皮肤,冰凉刺骨。空气好像凝固了。
一旁的黑瞎子动作未停,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但眼里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稍纵即逝。他稍微侧了两步,默默收起匕首,仿佛在等着看接下来的戏码。
祭音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只有那一双摘下蒙眼布条的异瞳,在灯光下闪烁着锐利而神秘的光芒。她的声音冰冷:“吴邪,这事不容你退缩,我必须确保。”那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匕首压着他的脖子,稍微一动就能见血。然而,此刻吴邪非但没有愤怒,反而极为冷静。他眸光略微抬起,当看清面前的人时,他嘴角微微扬起,那冷峻的面容神情柔和了几分。甚至,可以说牵起了笑意。
他顿了几秒,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柔情:“你来了。”
祭音皱了皱眉,她的手紧了紧,刀刃距离皮肤又贴近一分。可下一秒,她措手不及——吴邪竟然伸出双臂,迅速将她拥入了怀中。
她身体微微一僵,回过神时下意识地调转刀锋,让刀刃朝外,以免伤到他。这动作干脆利落,完全是长期习惯性的保护。
吴邪感受到她的抗拒,却未见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他低声说道:“祭音,我很想你。”这句话简单到可以被风吹散,可说出口时,却让周围所有人都怔了一瞬。
黑瞎子眨了眨眼,像是有些看不下去。他走上前,手掌潇洒地一分,将两人硬生生拉开,嘴里打趣道:“吴老板,你就算情难自禁,这地方也该看看场合。抱得这么紧,真的以为敌人全给你看戏呢?”
可吴邪再一次拽住了她的手腕,语气坚定:“去哪?”
祭音挣开他的手,冷冷扫了黑瞎子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迅速转身,没再多说,举步离开,只留下两个字:“找人。”
祭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黎簇和小媛,我得找到他们。他们必须活着。”
“我会带他们安全回来,”吴邪的目光锁住她,语气中难掩认真,“你留在这里,别乱跑。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然而,祭音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语气清冷中透着一丝决绝:“吴邪,我不信你。”
吴邪微怔,眼中掠过一丝不解。他皱了皱眉,声音稍微压低:“什么意思?”
祭音转身直视着他,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像一把重锤敲在他心上:“吴邪,你的所有计划,包括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张起灵。这一点我清楚。你可以不顾一切保护张起灵,可黎簇不能死,小媛更不能死。他们没有成为牺牲品的理由。”
她话音落下,周围却久久没有回应,只有她手中未收起的匕首,在昏黄灯光中泛着冰凉的光。
吴邪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她。眉头微锁,似乎在认真思考她话中的每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