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来了，但伤还在。
网上关于周野的讨论还是很多，不过风向完全变了。之前蹦跶得最欢的几个营销号悄悄删了造谣帖，开始发什么"理性分析网络暴力"，想挽回点面子。粉丝们可算扬眉吐气了，一边清理恶评，一边整理证据要造谣者道歉。
耀星娱乐在舆论反转后发了声明，语气很强硬，说要走法律程序，还附了律师函。这份迟来的声明，总算给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学校里，关于周野的议论也慢慢少了。班主任和同学们的证词，加上学校的声明，大家都接受了这是场网络诽谤。偶尔有人提起，也都是同情和唏嘘。
但风暴过后，余波还在。
姜曳繁的生活看起来恢复了正常。上课，准备电影配乐，和周舟徐萌说笑打闹。但她能感觉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她不再下意识在人群里找那个身影，也不总点开那个置顶的聊天框。不是不在意了，是有些东西沉得更深了。
她知道他还在苏州。偶尔听说有人在行政楼见到他，或者深夜在操场看见他一个人跑步。这些消息像石子投进心里，荡起一圈涟漪，又很快平静。她没再去"偶遇"，也没再发消息。他需要时间和空间，她懂。
这天下午，姜曳繁刚从录音棚出来就接到电话。
"是姜曳繁同学吗？我是学生处的王老师。"
"王老师好。"
"关于周野同学的事，谢谢你提供的客观情况。现在事情澄清了，学校想办个'清朗网络'主题交流会，邀请你作为学生代表表演小提琴独奏，方便吗？"
姜曳繁愣了一下。主题交流会？学生代表？这像是对她之前配合调查的肯定，也是给这件事画个句号。
"好的，我有时间。"
"太好了。下周三下午，行政楼报告厅。曲目要体现积极向上的，可以吗？"
"可以的。"
挂了电话，姜曳繁心情复杂。这场风波，又以这种方式把他们连在一起。她要在那个他可能出现的场合，用音乐给这一切做个了结。
她开始认真选曲子。太悲伤太激昂的都不要，她要一首能抚慰人心、带来希望的。最后选了《晨光》，这首现代作品旋律优美，充满内在力量，描绘黑夜褪去黎明到来的画面。
接下来几天，她全心投入练习。不再只追求技巧完美，而是努力捕捉风暴过后重建希望的情感。每个音符都在诉说挣扎后的平复，黑暗后的微光。
周三下午，行政楼报告厅坐满了人。姜曳繁在后台做准备，手心有点出汗。不是因为台下的人，而是她在人群里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野来了。
他坐在后排角落，还是简单的黑T恤，帽子压得很低。安静地坐在那，和周围格格不入，像座沉默的孤岛。
他好像瘦了点，侧脸线条更分明了。但身上那种沉重的疲惫感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
姜曳繁心跳漏了一拍，赶紧移开目光深吸口气。不能被他影响，要专注。
主持人报幕："下面请音乐学院的姜曳繁同学带来小提琴独奏《晨光》。"
掌声中，姜曳繁抱着琴走到舞台中央。灯光有点刺眼，她微微鞠躬，目光扫过后排角落，周野抬起了头，帽檐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架起琴，闭眼深吸口气，拉动琴弓。
第一个音符流淌出来，清澈安宁，像黎明前的第一缕光。琴声慢慢铺开，小心地抚过被风暴肆虐的土地。没有控诉，没有呐喊，只有温柔包容的力量，诉说伤痛，也诉说愈合的可能。
中段旋律渐渐明亮充满生机，像朝阳突破云层洒下金光。音符跳跃盘旋，带着新生的喜悦和希望。姜曳繁完全沉浸在音乐里，想起网络反转时的如释重负，看到他清白得证时的心疼欣慰，还有这些天的沉淀成长。所有情绪都化作了指尖的旋律。
报告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琴声吸引。这不像是表演，更像是心灵的抚慰。
周野坐在角落，目光始终没离开舞台中央那个沉浸在音乐中的女孩。她穿着白裙子站在灯光下，周身笼着柔和的光晕。琴弓在她手里像有了生命，每个音符都敲在他心上。
那些被误解辱骂的愤怒委屈，独自承受的压力疲惫，对未来的茫然不确定...在这温柔有力的琴声里，都被一点点抚平化解。他从未这么清晰地感受过音乐的力量。它不是言语，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直达心底。
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因投入而微颤的睫毛，心里某个坚硬冰冷的角落正在松动。在他最狼狈的时候，是她坚定说"我不信"；在他回归平静后，又是她用这种方式，为他，为所有经历这场风波的人，奏响了抚慰与希望的序曲。
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余韵悠长。
片刻寂静后，报告厅爆发出热烈掌声。
姜曳繁从音乐世界回过神，脸颊微红再次鞠躬。目光下意识投向那个角落，对上了周野的视线。
隔着距离和掌声，他看着她，没有动作没有表情。但姜曳繁清楚地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柔和了些，深潭般的眼眸里有什么微微亮了一下。
只是极细微的变化，却让她的心像被轻轻撞了下，酸涩而温暖。
她迅速收回目光，抱着琴快步下台。心脏剧烈跳动，不是因为表演结束，而是因为那短暂交汇视线里蕴含的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交流会后面的流程，姜曳繁有点心不在焉。坐在台下，能清晰感觉到后排那道目光偶尔落在背上，让她如芒在背，又隐隐期待。
交流会结束，人群开始退场。姜曳繁收拾好东西随着人流往外走。到报告厅门口时，她下意识放慢脚步，用眼角余光瞥向那个角落。
周野还坐在那里没动。他低着头看手机，侧影在空旷的报告厅里显得格外孤寂。
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停下脚步，转身慢慢走过去。
脚步声在安静的报告厅里很清晰。周野抬起头看她。
姜曳繁在他面前站定，距离比上次在花园近了些。她能更清楚地看到他帽檐下清俊的眉眼，和眼底还没完全褪去的淡淡青黑。
"你的琴，"他开口，声音还是有点哑，但比上次清朗些，"很好听。"
简单的三个字，让姜曳繁心跳再次失控。她努力保持平静，轻声问："你...手续办完了？"
"嗯。"他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复杂的审视，"下周一进组。"
进组？他要走了？这么快？姜曳繁心猛地一沉。刚因为他夸奖升起的那点雀跃，瞬间被巨大失落覆盖。
"这么快..."她喃喃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剧本围读时间定了。"他解释，语气平淡。
"哦。"她低头看鞋尖，不知道说什么。祝顺利？太客套。让照顾好自己？太亲密。
沉默又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周野突然站起身。他比她高很多，站起来时投下的阴影几乎把她完全笼罩。姜曳繁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看着她这个小动作，眼神微动，但没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她。
是个深蓝色丝绒小盒子，很精致。
姜曳繁愣住，没接，疑惑地看着他。
"谢礼。"周野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但眼神格外认真，"谢谢你...之前的相信，和今天的曲子。"
姜曳繁心脏像被温暖的手紧紧握住，又酸又胀。她看着小盒子，又抬头看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拿着。"他把盒子又往前递了递，语气带着不容拒绝。
姜曳繁迟疑着伸出手接过盒子。丝绒触感细腻微凉。
"可以打开。"
姜曳繁依言轻轻打开盒子。里面不是首饰，是枚造型别致的胸针。铂金材质，抽象的音符和藤蔓缠绕，音符中央镶着颗极小却璀璨的钻石，像凝结的泪滴，又像黎明星辰。
不张扬，但精致得惊人，充满艺术感，完全符合她的审美。
"这...太贵重了。"姜曳繁下意识想推拒。这看起来不便宜。
"不值什么。"周野打断她，语气淡然，"觉得适合你。"
姜曳繁握着小盒子，感觉沉甸甸的，不只是因为材质，更因为承载的心意。这是他第一次送她礼物，在这种情境下。不像是对心仪女孩的追求，更像是郑重的、笨拙的感谢和...认可。
"谢谢。"她最终没再推辞，把盒子合上紧紧握在手心，抬头对他露出真诚笑容，"我很喜欢。"
看到她脸上的笑，周野似乎怔了下，随即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低低"嗯"了声。
"我走了。"他压压帽檐。
"嗯。"姜曳繁点头，"一路顺风。"
周野没再说什么，转身迈开长腿，很快消失在报告厅门口。
姜曳繁独自站在原地，手心里紧紧攥着丝绒盒子，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指尖残留的温度。报告厅空无一人，只有窗外斜照进来的夕阳余晖，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风暴过去了，他也要走了。带着她送的《晨光》，和她收到的、像星辰一样的谢礼。
余波渐渐平息，而新的篇章，似乎才刚刚开始。前路还是未知，但此刻，她心里不再只有迷茫不安，还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甜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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