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逐渐明亮,伶清醒了过来。
在那场逃逸开始时,他仍有意识:自身仿佛化作了一束水流,轻盈柔和却又被限制在管道中。这样的感受大约持续了三五分钟,强烈的震感便使他昏了过去。
他从床上坐起,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一间病房,只是床铺歪七扭八的摆放着,各种仪器似乎也是临时装配的。
“呀,是阿伶,你醒啦!”门突然被推开,白怀瑾一眼便看到了坐起的伶,飞奔过来扑在了他的身上,后边还跟着一个慢吞吞的兜帽人和一个小个子沃尔珀。
伶的大脑又一次宕机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整合先前的变故就已艰难,更何况前不久还目睹过同学们被地雷炸作碎片。眼见着他没有反应,白怀瑾选择先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当时情况紧急,慌乱的她决定尝试大范围的数据传输,可这具身体拥有的数据地址只有罗德岛、伶的学校和伶与她的手机,所以不得不选择了传输到罗德岛。但就在即将到达时,那个叫“PRTS”的系统再次将她拦截,并试图删除他们一行人的数据,幸亏她身旁这个兜帽人中止了它的攻击程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哦对了,阿伶还不认识他们吧?这位是罗德岛的最高领导人…呃,之一,可以叫他‘博士’;另一位是罗德岛的医疗干员,苏苏洛医生,由她负责大家的身体状况。”
苏苏洛摇了摇头:“叫我苏苏洛就好。”
伶向二人致谢并问好,不过博士却始终沉默不语,他正暗自奇怪,外面却传来一声呼喊:“博士——?”
“哦对,博士体弱,一直以来都是阿米娅小姐代传信息的,先前就是她组织布置的临时病房!”白怀瑾补充道,与此同时一位卡特斯也推门而入,怀中还抱着一大堆文件:“博士,这批感染者由苏苏洛医生照顾就好,您还有很多事情没有……”
“等等,感染者?!”伶猛地一惊,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感染者?
“阿伶该不会不知道自己是感染者吧?”见他如此反应,白怀瑾不由得问了一句,随后又补充道:“我以为你知道来着…这个可不是数据爆炸导致的哦。”
苏苏洛点头道:“根据怀瑾小姐的描述,在她口中的‘第一次数据爆炸’之前你就已经是感染者了…准确来说,是你们都是,只有她是例外。但你们的症状很特殊,无论体表还是体内都没有源石结晶,血液源石密度也接近为0%。如若不是她一再肯定,我就要怀疑是设备故障了。”
“绝对不会错的!我刚刚检查了这台设备,各处零件都完好无损。而且我先前也偷偷对阿伶你进行过扫描,虽然数据确实很奇怪,但结果大概率是无误的。”怀瑾再次强调。
这就奇怪了,据伶所知,归岛由于其特殊的地理环境少有感染者,自己从小到大也从未接触过感染者,课上的防护措施自然也没有落下过,怎么会是感染者呢?不,怎么大家都是感染者呢?
“不用担心,罗德岛会包容所有感染者。关于你们的症状,凯尔希医生或许能加以解释。”阿米娅关心的提到了一个医生的名字——兴许是罗德岛的主治医生?
不过伶还有最后一个顾虑,他刚要开口,博士就戳了戳阿米娅,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开口:“博士的意思是,你们不用担心费用的问题,只是他有个问题想问问怀瑾小姐。”
“啊?问我?您是对数据方面有什么问题吗?”白怀瑾有些吃惊,自己能了解些什么博士不知道的呢?她还记得当初和贾维到处乱逛时他跟自己讲过这样一段话:“在罗德岛乃至整个泰拉,博士的智慧都无人能比。”
“害,我跟你讲,别看博士他一副文弱的样子,其实也身怀绝技!有一次我半夜尿急,途经他的办公室发现门没关,偷偷瞄了一眼,竟然发现他在嘴巴里煮泡面吃!…还有人传闻说,博士有时还会吃至纯源石……”沙哑却又意外年轻的男声打断了她的回忆,竟是博士本人开口了:“你,知道意识帝国吗?或者信息转化。”
白怀瑾极力的在脑中检索这个词,但最终一无所获,博士似乎有些失望:“这样啊……没关系,只是根据你的描述想到了这几个词,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阿米娅补充道:“博士忘记了很多事情。”
白怀瑾识趣的停止询问。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于是大家都各自沉默,不再言语。但是伶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视。
接下来的时间里同学们陆陆续续醒来,由白怀瑾和伶解释现状与发生了什么,博士一行还有事务要处理就先走了,苏苏洛则留下负责他们今晚的歇息——考虑到凯尔希医生的行程,他们得在这里待上几天。有些同学想要跟父母报个平安,但也因为要保密怀瑾的特殊性而不得不作罢。
不过,关于怀瑾的身份却在大家中掀起了一阵讨论热潮:有人说,其实她是哥伦比亚莱茵生命的最新科技产物;又有人说,她实际上是维多利亚干涉归岛政府的暗棋;更有甚者从伶的身份猜起,说他实际上是大炎的王储,因为皇室的纷争躲到归岛避难,而白怀瑾则是帝王为他安排的侍卫……总之怎么离谱怎么来,于是澜斌的压力大了起来,毕竟直接问本人有些不礼貌,而他和伶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在这里关于伶和白怀瑾的身份的事情他最有话语权。
因此“我儿子是个普通人,儿媳也是。”就成了他这几天的口头禅。
很快这些谣言又传到了罗德岛的干员中,几乎人人都知道,最近有一批避难的感染者借居在罗德岛,而他们的头儿与舰载防卫系统大战300回合不分上下,最后还是博士出面化解了这场龙争虎斗。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除了伶。最近他的心情很是烦躁:先前那股窥视感在这段时间里成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无论在哪里,甚至是在宿舍,他都能感觉到有人在暗处观察着自己。为了散心也为了不让白怀瑾担心,他便带着她来到甲板上看风景散心,没想到却遇见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我去,这才多久不见你就混的这么好了?我听可露希尔说那系统老高科技了,你竟然能和它过招…我们贾维帮真是太——有实力了!”
来者正是贾维。二人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不再对白怀瑾的实力产生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得知真相的贾维有些尴尬,于是很快转移了话题,邀请伶也加入帮派,却被拒绝了。
伶虽然很想直接说“我和你们又不熟”,但又怕伤到他充满干劲的心,于是摆了摆手,婉言拒绝:“我对鲁珀过敏。”话虽如此,贾维还是拉着两人去见了贾维帮的另外几个成员:表情阴鹜的奥斯塔,看起来就很凶的布洛卡,以及据说是前黑帮老大的伺夜。
“阿伶,其实他们很好相处的!怎么样,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白怀瑾似乎很开心,满眼期待的询问伶,不过他却有些心不在焉——从刚刚进入走廊开始,窥视感就愈发强烈 ,他四处打量,却没有发现任何跟踪的痕迹。
他判断有两种可能:一是跟踪者与自己更加接近——但在宿舍里却没有这种更强的窥视感,自己也检查过了,宿舍里没有监视设备;二便是跟踪者等不及了,已经准备动手做些什么。综合考虑来看,伶选择相信后者。
伶看了眼白怀瑾,打算不让这件事影响到她的欢乐情绪。为了避免敌在明我在暗的被动局势,他决定去一趟控制中枢查看监控,跟踪者必定会不得已现身拦截他,到那时……
匆匆找了个借口,伶便与白怀瑾等人暂时分别。回到甲板,路过一个卖鱼摊,伶再次进入舰内。前往控制中枢的走廊人员很少,也没有什么可躲藏的地方,可伶还是找不到跟踪者——也许,是自己太累了?
罢了罢了,监控一看便知。但正准备敲响控制中枢的门时,一只冰凉触感的手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伶回头看去,苍白的面容,血红的瞳孔,这是——萨卡兹中的血魔?!出于本能他想挣脱开来,可那血魔力大无比,将他强行摁在原地。伶立刻想要大喊呼救,却被她的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她的脑袋凑了过来,在他的耳边轻语:“这位朋友,我是医疗部的,根据规定,现在要采集你的血液样本,请配合一下。”
“我拒绝”还未说出口,伶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再度睁开眼,伶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了手术台上,他又听到了那个血魔的声音:“阿,那个小姑娘呢?”他立刻警觉了起来,阿是谁?小姑娘又是指谁?他们要干什么?
“贾维说什么也不愿意我带她走,一知道你得手了我就只好回来喽,他的情况怎么说?”
看来那个小姑娘指的就是白怀瑾了,起码她现在是安全的,于是伶松了口气,可下一刻他又紧张了起来——那两人注意到了他。
“哟,醒啦?别担心,就是正常的抽血化验,你身为感染者,血液里却找不出一毫克的源石结晶,活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血魔注意到了他的清醒,走过来笑眯眯的解释。
“特殊病例不是应该特殊处理吗?阿米娅小姐说过,凯尔希医生会负责我的病况。你又是谁!”他笃定此人绝对不是凯尔希,糖糖罗德岛医药公司的主治医生怎么可能需要绑架病人?
“凯尔希不在,医疗部差不多也是我说了算啦。”血魔耸耸肩,她在医疗部的地位似乎很高:“接下来我会给你做个开颅手术,别担心,我的医术很高超的。阿,来搭把手,事成之后给你加钱!”
伶感到头顶传来一股寒气,他想要挣扎,却被那个叫阿的人点了穴动弹不得,眼睛也被蒙上……
“华法琳,阿,你们给我住手!”
铁门突然被打开,一位白发菲林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