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幕式这天，天很阴，阴沉的像是要下雨。

看到志愿者开始分发雨衣，池澄就知道淋雨是躲不过的，脸色悻悻地接过塑料雨衣。身旁的王子露看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可爱，笑着捏住她的脸合照。

池澄无奈但配合。

王子露别垮着个小猫批脸了。

王子露笑一个，今天穿这么好看。

池澄嘻。

被支配的池澄咧开嘴，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笑得看不出一丝真诚。

王子露也没放过她，狠狠地揉了揉她的脸才去找其他人合照。

池澄不喜欢下雨天。

讨厌下雨天的阴暗潮湿，讨厌那种湿到脊骨发霉的感觉。余依婷跟她讲过家乡的梅雨季，她那时只觉得不回家也可以。

来巴黎的前三天，余依婷带她回了故乡。

她和余依婷躺在一张床上，在余依婷的老家。老家带着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一棵高大的树。

池澄不认识树，只记得夏雨来得汹涌激烈，黑云翻墨，院子里的树摇晃剧烈，每一片叶子被洗刷绿得惊人。

巴黎的雨也一样，他们刚上船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潮湿温热，凝结沉闷。

池澄突然猛吸了两大口气，像是上岸挣扎的鱼。站在她身旁的余依婷兴奋地拿手机记录着，而她却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余依婷看着她，总觉得她像是南方庭院里沉静的一棵杏树。

余依婷小鱼！笑一个。

池澄重新摆出营业微笑。

余依婷不好好笑我就挠你胳肢窝了。

怕痒的池澄瞬间被恐吓到，想尽了这几天发生过的高兴事，才在自己最不喜欢的天气中笑出来。

池澄拍好了吗？

余依婷怎么了小鱼？

余依婷一耳朵就听出来池澄的声音不对，嗓音闷闷的，鼻音很重。她的手探上池澄的额头，确认没烧后才放下心来。

放心的余依婷又叮嘱池澄离围栏远点，才窜去和其他的小伙伴互动。池澄穿着透明雨衣，一只手举着国旗，耳边的欢呼声越来越大。

鬼使神差的，池澄张开手掌，任由雨滴砸落在手心里。

零八年北京，两岁的池澄被母亲抱去看奥运会闭幕式，北京下了一场红色的雪。池澄伸出手，落在掌心的是一片红枫叶。

二四年的巴黎，十八岁的池澄站在开幕式运动员的队伍里，伸出手便是沁凉的雨滴。

你做到了，池澄。

从圣彼得堡到巴黎，不算远的路程她走了六年。池澄突然泄了气，懒散地靠在栏杆上，看着对岸的群众们欢呼雀跃。

薄纱般的雨滴在帽檐、船舱、甲班上，裹挟着雾气的风吹过鼻尖、唇边、左耳旁。

潘展乐池澄。

池澄看过去，就看到比她高大许多的潘展乐举着手机向着她的方向，她自以为挡住了人便向后退了两步，直到后背抵上身后人的肩膀。

陈芋汐CC，怎么了？

池澄没事，给人让位置。

陈芋汐兴致勃勃地揽住池澄，两个人对着镜头自拍。一旁的潘展乐看着手机里的侧脸，沉默地将手机还给张雨霏。

张雨霏谢谢帮忙。

潘展乐没。

张雨霏有些不明所以，又看看那边正在和陈芋汐余依婷合照的池澄，瞬间了然。

张雨霏为什么不直接问啊？

潘展乐不太好。

覃海洋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站在张雨霏和潘展乐中间，动作缓慢地从兜里掏出手机，举起，拍了张合照。

张雨霏看覃海洋拍完就去加入池澄她们了，汪顺倒是绕过来示意覃海洋再给他仨拍一张。

覃海洋手机没电了。

汪顺疑惑地歪头看向他，又把目光投向潘展乐。

潘展乐我没带手机。

汪顺一噎，认命地拿出还有十格电的手机，摆姿势按下快门，动作一气呵成，走得毫不留情。

潘展乐和覃海洋相视无言。

船停在岸边，池澄坠在大部队后面，步速缓慢地走着，前去落座。在后面和她一起的是同样走很慢的覃海洋，以及陪她说话的张雨霏。

两个人聊的内容旁人听来都比较无趣，无非是最近吃了什么，得到什么小玩意儿，从旁的运动员那里换了什么新PIN。

覃海洋倒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聊到兴头时还会主动介绍几处食堂里他喜欢吃的窗口。当然最受推崇的还是披萨，就连口味刁钻的池澄也会去披萨那边转转。

当然也不全是为了吃。

主要是想看看有没有菠萝披萨，然后她就可以十分无意地告诉不远处的意大利运动员。

听池澄说完她的披萨行动后，张雨霏沉默地摸了摸下巴。

张雨霏下次如果看到了，带我一起去看热闹吧。

果然，没人可以拒绝吃瓜。

覃海洋嘴角一抽。

覃海洋还有我。

池澄疑惑地看了他好几眼，又看看身旁笑得颇有没心没肺架势的张雨霏，天人交战一阵后，侧过头冲覃海洋皱皱鼻子，意思好像是让他离张雨霏远点。

被嫌弃的覃海洋没恼，伸出手没好气地戳戳池澄的脑袋。

覃海洋不要胡思乱想。

张雨霏看到他对池澄的动作一下子就不干了，一把将人的手拉下来，把池澄护在怀里呼噜毛。

张雨霏干嘛干嘛，别动手动脚的。

池澄也十分配合地哭丧着脸。

池澄姐姐他欺负我。

覃海洋无语地笑了。

坐在后面的汪顺看到这一幕有些无奈，他身旁的叶诗文和余依婷小声聊着，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坐在前面的三个人怎么看怎么像一家三口。

余依婷还真别说，这样小鱼就是我们泳队的编外人员了。

叶诗文笑着跟她说被体操队知道了会不会炸，尤其是团体项那五个姑娘。汪顺插了一嘴，说不往外说就谁都不知道。

王子露坐在他们正后方嘴角一抽，第一次看到有人大声密谋拐人的。

捍卫池澄体操队一员身份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