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便开始做灯笼,在他离开前我要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回忆,让他以后看到灯笼就想到我。
可古代的灯笼看着简单,做起来也太难了,那个糊糊少了吧,粘不住,多了吧,纸破了。还有那竹条,打个造型也太费劲了。
亓官隹跟一冥过来的时候,我正卯足了劲在跟竹条战斗,一冥拿起我面前的一个半成品:“这坨疙瘩是什么?”
我哀怨地看向他:“这是……灯笼。”
一冥默默放了回去,真是言多必失,放完他就退了。
亓官隹在我身边坐下,接过我手里的竹条:“想要什么样的?”
我:“就普通的莲花灯。”
亓官隹:“这么普通的?不想要一个特别点的?”
我摇了摇头,普通的才好,普通的常见,这样你才能经常想起我啊。
我知道古代的女人手工活好,可没想到男人也好,大概五分钟,一个莲花灯就做好了。
难怪他会说普通,这做得也太快了。
我拿起亓官隹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咱俩这手的构造是一样的吧?你怎么能做得这么快又好呢?”
亓官隹微笑着,伸着手任由我看着:“小时候无聊,做着打发时间的。”
我:“无聊?你都不出去玩吗?”
亓官隹脸色微变,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他抽回手不再做声。
我假装毫不在意他话中的不妥,转移话题兴致勃勃地说道:“走吧!”
亓官隹看了看天色:“现在?不是晚上才放灯吗?”
我笑了笑:“但是集市的摊都已经出了呀,我们去吃美食一条街。”
亓官隹略带惊讶:“吃到……晚上?”
这很难吗?自助餐我都能吃好几轮呢。
我:“你……不行?”
亓官隹脸上的惊讶更甚了,我听到他咬着牙回道:“行!”
说是吃到晚上,但只有我在吃,亓官隹吃了一碗馄饨,剥了几颗栗子之后就没有再吃过了,而我真的是横扫了美食一条街。
亓官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今天他还是被震撼到了,原来一个女子可以吃这么多的食物。
太阳终于落山了,亓官隹松了口气,看河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说道:“你吃完了吗?”
我一根米粉嘬到一半,抬起头看向他:“你嫌我吃的多?”
他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吃的多也没事,我养的起。”
谁要你养了!你表白了吗?我答应了吗?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指着街角的一处说道:“我刚看到那儿有麦芽糖卖,你去帮我买一份呗。”
亓官隹的笑容一僵:“还吃啊?”
对上我笑意盈盈的眼睛,他叹了口气:“我去买,你在这儿等我。”
他起身的那一刻,我抓住他的衣角:“我去河边等你,顺便占个好位置,等你回来放灯。”
灯火阑珊,回眸相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刻是他以“阿元”的身份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亓官隹买完麦芽糖走在去河边的路上,人群突然熙熙攘攘地往河边涌过去,亓官隹听到人群中有人议论道:“听说有人落水啦!”
“好像是个姑娘。”
“人没事吧?”
“不知道呀?”
“作孽呀,这么浅的河总不能淹死人吧?”
亓官隹油然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他的预感很准,落水的正是我。
不是我不小心,这古代没路灯,天一黑,水面跟岸边真的是浑然一体,加上有熊孩子撞我,也不能怪我不小心。
不过这河我也不陌生,在这儿抓过不少次鱼,它最深的地方也就到我腰,根本淹不死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落水,真个人就好像不听使唤了,根本动不了,渐渐的,视线也模糊了。
亓官隹剥开人群,用力挤了进去,正看到聂双双趴在地上咳水。
他担忧地走上前询问道:“没事吧?”
他的手触及聂双双肩膀的那一刻,聂双双的身子一缩,警惕地往后挪了挪。
那满是戒备的眼神让亓官隹十分陌生,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聂双双:“你是谁?”
亓官隹的心一凉:“你说什么?”
正在这时,一队人马围了过来,为首的是安远县县令,亓官隹一脸疑惑,虽说聂双双是世家小姐,但她爹只是个八品的征司郎,这个县令的官阶反而要高。
正疑惑着,又上来一人,亓官隹眯起了眼,这人虽然没有着官服,但他衣服上的绣案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没有猜错应该是南吴皇室的人。
果然,县令在一旁看了看聂双双之后,一脸尴尬地说道:“启禀王爷,这位就是王爷要寻的聂姑娘。”
王爷?聂双双居然认识南吴的王爷?
亓官隹如今身份敏感,并不适合接触南吴皇室的人,他想拉聂双双离开,但聂双双躲开了。
幽王走到聂双双身边:“聂姑娘可有碍?”
聂双双摇了摇头。
幽王又看了看亓官隹,问道:“这位可是姑娘友人?”
聂双双看了看亓官隹,又摇了摇头。
亓官隹皱起了眉头,他抓住聂双双的肩膀,奋力说道:“你看清楚了没有?”
聂双双满脸惊恐,一旁的幽王将她拉到身侧:“这位公子请自重。”
亓官隹嗤笑了一声,缓缓起身,满眼讽意地说道:“你这是找到硬气的靠山了?”
聂双双与幽王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带着不言而喻的疑惑,幽王:“这位是京中聂征司聂大人的千金,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是暗喻他高攀呢?亓官隹不屑地说道:“是,我认错人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聂双双,不死心地问道:“你当真……不认识我吗?”
聂双双垂下眼似乎是在思考,最终看向亓官隹摇了摇头。
亓官隹笑了笑:“是我瞎了眼,认错了。”
语毕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是该走了,这场梦该醒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馆驿,县令居然带着人候在一旁,我记得聂双双的爹只是个芝麻小官啊,这个县令拍错马屁了吧?
我起身要走,县令着急地跟上,殷勤地说道:“聂小姐身子可还有不适?不如让大夫把个脉吧?”
我:“谢谢不用了,我很好。”
县令:“那聂小姐可要用膳?”
我:“谢谢不用了,我不饿。”
县令:“那聂小姐……”
我真急了,一晚上没回去阿元肯定着急了,但又不能把这个县令招回去,不然阿元会有麻烦。
我打断了县令的话:“县令大人你别拜我了,我受不起,我爹来了都得拜你,我没事了,我现在只想回家,我能回家了吗?”
县令一愣,他是因为谁这么屈尊,这丫头心里没点数吗?还是他会错意了?
县令:“能,能。”
我不顾一切地跑向庄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隐隐有种不安,我以为我回到了家就能安心,但是到了家,等着我的却是一个更大的恐惧。
庄子里空无一人!
我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一个人影也没有,阿元不见了,一冥也不见了,大家都不见了!
不仅如此,陷阱没了,临时养鱼池没了,就连菜地都被人翻了回来,这一切就好像他们从未出现过一样。
我觉得阿元不是走了,他更像是消失了,不会再回来了。
我抱着膝盖坐在大门口,两眼无神看着未知的远方,好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不是说放了灯再走吗?不是说会回来的吗?
西泠边境,慕容起正在清点精锐准备进京,他瞥了眼队伍中乔装打扮的亓官隹,又看了看一旁同样乔装的一冥,一冥默默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话。
一冥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如今的少主比之前更阴霾更让人琢磨不透。
那晚亓官隹回来后就命他们收拾行囊,他只说了一句:聂姑娘呢?不跟她说一声吗?
结果亓官隹恶狠狠地指着他说道:“再敢提她,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跟了亓官隹二十多年的一冥知道,这不是吓唬他,这事他干得出来。
换衣服时,亓官隹摸出了放在胸口的那包麦芽糖,他宝贝似的踹在怀里,如今看来真是个笑话,他伸出手用力一掷,糖洒落一地。
另一边,幽王也在回京的路上,他回的是南吴的京城,列风驾着马车,不解地问道:“王爷找到了聂小姐怎么不带聂小姐回京呢?”
幽王:“她如今不过一个八品官的庶女,本王带她回京未免太过惹眼。”
列风:“那就任由她待在安远县吗?”
幽王笑了笑:“先回京吧,回了京有的是办法让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