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年（十二）

期中考试成绩在下一周公布。不出所料，一班的平均分碾压其他班级，年级前十名中占了八个。何叙白排在年级第七，数学单科第三。这个成绩对他来说可能不算特别理想，因为张老师在班会上点名批评了一班“整体退步”，据说还罚他们多做了三套模拟卷。

而我们三班，最好的名次是年级六十八名。我排在年级200名开外，数学刚刚及格，英语和语文也只是中等偏下。成绩单发下来的那一刻，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连平时最活跃的赵晓菲都蔫了。

“完了，回家要挨骂了。”她哭丧着脸，把成绩单折成小块塞进书包最底层。

我盯着成绩单上那些数字，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这不是我第一次考砸，但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那个人的差距有多大。200名和第十名之间，隔着的不仅是数字，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学习轨迹和未来可能。

放学后，我磨蹭了很久才收拾好书包。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夕阳把空荡荡的桌椅拉出长长的影子。我把成绩单折好，塞进那本深蓝色硬壳错题本里，然后慢慢走出教室。

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前围着一群人，是年级前五十名的红榜。我本不想看，但脚步却不受控制地朝那边挪去。挤在人群后面，踮起脚尖，我看到了那张红底黑字的榜单。何叙白的名字赫然在列，排在第七行的位置，工整的印刷体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忽然，人群骚动了一下，自动分开了一条路。我转头看去，何叙白正朝这边走来，身边跟着几个一班的学生。他们大概是来看红榜的。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躲进人群里，却被他一眼看到了。

我们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他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朝我走来。我的心跳突然加速，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书包带。

“考得怎么样？”他问，声音很平静，没有炫耀，也没有刻意的关心，就像在问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不好。”我老实回答，嗓子发紧，“200多名。”

他点点头，脸上没有露出我想象中的惊讶或同情，只是说：“下次加油。”

这句简单的鼓励，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格外刺耳。加油？怎么加油？像他那样每天被张魔鬼逼着做额外习题？像他那样午休时间都用来学习？我做不到，也没有那样的条件和天赋。

“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恭喜你，年级第十。”

他摇摇头，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苦笑：“张老师说我们班退步了。”

这算是在安慰我吗？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下方有明显的青色，显然这段时间也没少熬夜。原来即使是何叙白，也会为成绩感到压力。这个发现让我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

“那…我先走了。”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尴尬的对话。

“好。”他点点头，侧身让开一条路。

我快步离开，身后传来一班学生讨论成绩的声音，还有何叙白平静的应答。走出校门时，夕阳已经沉到了教学楼后面，天空染上了一层忧郁的蓝灰色。期中考试的阴霾终于散去，但留下的痕迹却清晰地刻在了成绩单上，也刻在了心里。

我和何叙白，就像两条平行线，在各自的世界里前行。偶尔相交的瞬间，只会让那不可逾越的距离更加清晰。这个认知，像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