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凌晨三点整理书柜时，那枚蓝釉咖啡杯突然从顶层跌落。我扑过去接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拍，陶瓷碎片在木地板上绽成残缺的月亮。蹲下来捡拾时，指腹被锋利的裂口划出血珠，恍惚看见去年深冬，你捧着这个杯子在暖气片上焐手，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

原来你从不喝咖啡。这个认知直到昨夜才从记忆的褶皱里抖落出来。那些共享过的清晨，你总是端着同款马克杯站在厨房门口，看我手忙脚乱地煎蛋。直到某次误饮才发现，你杯子里永远是温热的红枣茶，咖啡机运作的声响不过是为我独奏的背景音。

衣柜深处掉出条墨绿围巾，羊绒表面浮着层细白的毛球。去年初雪那天你裹着它来送感冒药，睫毛上沾着未化的雪花。此刻我才惊觉围巾右下方歪歪扭扭的针脚——你说这是母亲织的礼物，可分明是机器纺织的痕迹。那些你随口提及的童年往事，是否也像这些毛线般虚实交织？

整理到最后，阳台上那盆龟背竹仍在阴影里安静呼吸。记得你总在浇水时哼着不成调的法语歌，说是外婆教的童谣。昨夜搜索歌名时，弹出的却是某部冷门电影插曲。原来连你指尖流淌的异国音符，都是精心编排的即兴演出。

晨光漫过窗台时，我终于把属于你的物品装进牛皮纸箱。封箱胶带撕开的刹那，忽然想起某个雨夜，你在便利店买来的草莓牛奶，保质期标签永远朝着我看不见的方向。或许有些谜底本就不必揭晓，就像此刻顺着杯壁蜿蜒的咖啡渍，在晨光里凝固成褐色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