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住在霜华苑,门前就是一片月季丛,有小溪从中穿过,透过薄冰,还能瞧见其下缓慢游动的鱼儿,瞧不出品种。
周婆子母女俩已先一步搬进院子里来,因着离家时慌乱匆忙,她们主仆三人都是轻装简行,除了必要换洗衣物之外,其余什么都没带。
可眼下,老夫人竟早早将林噙霜惯用的物件儿都给备齐了。
屋子里暖烘烘的,小丫头们都在檐下守着,周婆子恍然又回到从前日子似的,面上不经意便露出丝丝排场来,指挥着小丫头们去收拾她们母女的住所。
那是仅次于林噙霜主屋的一个屋舍,是周婆子为自己划定的寝屋。
旁边连着个小屋子,隐在梅树后头,冬暖夏凉,很是秀丽雅致。
“这画屏倒是与雪娘那屋子极配”,她随意点了两个丫头,“把这个挪到雪娘屋里去”。
林家温和,林噙霜自小也是性情温和又大方的,从前信赖周婆子,因此并不会计较周婆子偶尔的自作主张。
可如今是在盛家了,底下小丫头也都是盛家的,哪里会将一个年长些的奴婢当作主子,便两两相望一下,为难道,“这...怕是要等表姑娘回来再做裁决吧?”。
周婆子眉眼一横,“小贱蹄子知道什么!我乃是我家夫人跟前陪嫁过来的,是府上的老人,姑娘自小得我照顾,我们之间的情谊,又哪里是你们这些低贱之人能懂的!还不快将这画屏抬过去,不然仔细我在我们姑娘面前告上一状!”。
有脾气泼辣些的丫头立即出来维护,“林家诗书传家清正异常,从前你们陪着过来时也不见这副脸面!如今是怎的?是怕叫我们都觉着你们是上门打秋风来的,所以才在我们跟前逞威风是不是?
我还就告诉你了,这儿是盛家,规矩森严!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即便你跟表姑娘再好,你资历再老,你也依旧是跟我们一样的奴婢!
就算是日后表姑娘惦念着你多年照顾,心善放了你的奴籍,你也只不过是平头老百姓而已,我等做丫鬟的见面了依旧不必同主子似的敬着你!”。
有了一个人说,就有第二个人跟着道,“是呀!你是林夫人陪嫁过来的老人,我家往上数五代还都是勇毅侯府服侍的老人呢!我们都尚且没有拖大自诩,你又凭什么在这儿耀武扬威?
做奴婢的连本分都失了,姑娘还没放话呢,你们就先给自己挑上屋子了!只知道叫我们先紧着收拾你们的,却不看如今都什么时辰了,待表、姑娘回来便要休息,这时姑娘的屋子都还没收拾出来呢。
你们难道还能比姑娘先休息了去?
老夫人既把我们分来霜华苑,那我们就只有姑娘一位主子,一仆可没有服侍二主三主的道理!”。
周婆子从前在林噙霜的院子里作威作福惯了,还没碰见过如此邻牙利齿的丫头,竟叫这俩丫头给堵得说不出话来!
周雪娘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上前一步攀扯住后头说话的那小丫头的胳膊,抬眼时眸子里已隐隐有了些水光,叫人瞧着还以为这俩厉害丫头欺负了她去。
“好姐姐...”,她本欲使一招以退为进,借自家的可怜遭遇,好叫局势扭转,显得是盛家的下人欺辱了林家的下人。
林噙霜素来性子和软,待会儿回来知晓了,肯定是站在她们这一边的,到时可不只画屏,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怕都会给她的。
可任她盘算得再好,也不会盘算到,今日的林噙霜,早非上一世那个柔弱菟丝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