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像一滴墨在清水里缓缓晕开,无声无息地染透了夜色。
钟表的秒针一格一格地爬,能听见它碾过寂静的声响。
窗外的天光还犹豫着,灰蓝里浮着一层薄雾,而夜已悄悄褪去,像一场无人见证的谢幕。
程予微盯着货架下方那排啤酒。
拿了过来。“临期”的标签被她撕掉,铝罐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她的手指滑落。
过了零点,就不收费了。
收银台的小电视正在播放台风预警。女主播的嘴唇涂得太红,在黑白画面上像一抹血迹。
“今年第八号台风预计下周登陆......”
程予微伸手关掉了声音,咔哒一声,店里顿时安静了许多,只剩下冰柜运作的嗡嗡声,外面渐渐变大的雨声。还有同事的轻鼾声。
她拉开第一罐啤酒,拉环在食指上勒出一道红痕。
泡沫立刻涌了出来,顺着她的虎口流到手腕上,凉丝丝的。
第一口喝下去,苦得她皱了皱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了一下。第二口更苦,但她还是一口气灌了半罐下去。
冰凉的液体滑进胃里,很快就开始发热,像是有块炭火在肚子里慢慢烧起来。
她想起父亲喝醉时总说,酒是苦的才好,太甜的酒容易让人忘记自己在逃避什么。
雨停了,只剩下屋檐在滴水
程予微一边喝一边数着水滴落在台阶上的啪嗒声……
喝到第四罐时,眼前的白炽灯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蒙了一层雾气。她摸出手机想看时间,屏幕上显示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父亲打来的。
最后一罐啤酒的拉环断了。
程予微用牙齿去咬,锋利的金属边缘刮破了她的嘴角。血腥味混着啤酒的苦味在嘴里散开,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就像中学时被关在厕所隔间里,她也是这样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的味道。
程予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牛仔裤的膝盖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一块污渍,可能是刚才靠在货架上蹭的。
她把空罐子一个个扔进垃圾桶。铝罐碰撞的声音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夜班同事,对方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又趴回柜台继续睡了,嘴角还流着口水。
自动门打开的瞬间,湿热的风扑面而来。
程予微没带外套,只穿着单薄的T恤就走了出来。
巷子里的石板路上还留着雨后的水洼,倒映着路灯昏黄的光。
她踢掉已经有些潮湿的帆布鞋,光脚踩在微凉的石板上,脚底传来一阵凉意。石板间的缝隙里还蓄着水,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巷子口的地面上,几片落叶黏在潮湿的地面上,像是被谁随手丢弃的书签。
程予微的脚底触到了一条凸起的硬痕——那是中学时被玻璃碎片划的旧伤,现在摸起来像是一条细细的隆起。
当初伤口很深,校医给她缝了三针,现在想想,那时候的疼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