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闷闷地敲打着玻璃,外面的世界模糊得如同被泪水浸透的旧画。我坐在角落,窗上水痕流泻,仿佛凝结的泪痕,一点一点又往下蜿蜒爬行,我蜷在角落,仿佛一只受惊的兽,只想将自己藏匿进这昏沉的背景里。
就在这时,门铃叮当一响,她推门进来了,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她显然也看见了我,脸上掠过一丝犹豫,随即又重归平静,径直朝我走来。
“好久不见。”她坐下,声音清亮得如同冰凌相碰。
我抬眼,她依旧如此明丽,那精心描绘的眉眼,微卷的头发,甚至连唇上那一抹鲜艳的红,都仿佛在无声嘲弄我曾经的痴傻。我的目光最终落在她无名指上,那枚钻戒折射出的光亮,格外刺眼。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那小小的闪亮便仿佛更加骄傲地闪烁着。
我忽然开口:“你问我为什么那么恨你?”
她暗暗耻笑。
原来她竟还记得我当初的嘶吼。
我缓缓点上一支烟,青烟在空气里如蛇般缠绕升腾,模糊了彼此的面容。我盯着那团摇曳的烟霭,
“因为我爱过你,”我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往外迸出,每个字都像带血的钉子,“你满意了吗?”
空气凝滞了。她脸上的镇定如薄冰乍裂,瞳孔倏然收缩,映照出我此刻因恨意而扭曲的脸。这恨意,岂非正是当初那被辜负、被践踏的爱,在荒芜心田里滋长蔓延出的荆棘?爱与恨,原来如此亲近,爱若被背叛,恨便如影随形地滋生——恨,原是爱那具被抛弃后逐渐风干的尸体。
她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那精心描摹的唇,此刻在无声中微微颤抖着。我摁灭烟头,火星在灰烬里不甘地闪了最后一下,旋即彻底湮灭,如同我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微光。
我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仿佛为这出默剧仓促地划上。推开沉重的门,雨气混杂着寒意扑面而来。我没有回头,只听见身后一片死寂,如同沉入深海的废墟。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方才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玻璃门上倒映着我的背影,也映着她的侧影,两张面孔在雨水纵横的玻璃上扭曲、模糊,最终被流淌的水痕彻底溶解。
走出几步,雨终于重重地打在了脸上。那沉重的敲击,竟似一声声叩问,叩在早已荒芜的心上:这淡漠的雨,究竟是在冲刷着刻骨的怨怼,还是……终究未能洗净那早已成灰烬的、爱的残骸?
雨水沿着额发淌下,像许多冰凉的蛇爬过面颊——我并未抬手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