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枫哥”邱语微敲了敲常枫家的房门，因为沈翊还需要还原尸体，尤其是要找到那具被砍伤的尸骨，所以没办法看着邱语微。
“语微”常枫语气温和道“昨天过来的那几个警察你认识啊，我看沈警官好像和你关系很好的样子”
“他们是我的朋友”邱语微解释道“沈翊，也就是你口中的沈警官，他是我的男朋友”
“这样啊”常枫点点头表示了解，他刚想说什么，一转头看到杜城也往这边走过来“杜队长”
“我能再进来看看吗？”杜城收到沈翊发来的消息，果然和他想得没错，邱语微还会来找常枫。
“行行行”常枫把房门打开一点，允许杜城‘参观’的行为“请进”
白天的光线要比黑夜好很多，有些简陋的房间里最醒目的就是墙上大大小小十几面鲜红的锦旗，都是被常枫救下来的游客送来感谢他的。
“常枫哥，我来的时候看到两张生面孔，好像也是来看云蒸霞蔚的”见杜城进去调查，邱语微和常枫搭话道。
“是吗？又有人来了啊”常枫动作一滞，神色思索道。
“不过现在山上出了这么多事情，而且也确实证明了有安全隐患，之前我带杜城上山的时候，他也差一点掉下去”邱语微继续说道“要是你上山砍柴遇上她们，还是劝她们快些下山吧”
常枫拿起扫帚扫了扫门口的尘土，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
“不过常枫哥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邱语微突然感慨道“我看到屋子里有好多锦旗”
“都是别人送的”常枫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红色锦旗“放着也积灰，所幸就挂起来，红色看着也亮眼，而且仅凭几面锦旗，你就判断我是好人，会不会有的太武断了？”
“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这些锦旗足够证明你的事迹”邱语微回答道“个体生命不同，到这世界善恶总量不变，每个人从出生就各自扮演各自的角色，有人是恶，有人是善，这句话出自格林童话”
“...童话书？给小朋友看的？”常枫皱眉说道。
“给大人看也很合适不是吗？”邱语微笑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选择善或者是恶，我们也无权干预，没有单纯意义上的好人坏人，每个人都有自己阴暗和自私的一面，无人能独善其身，常枫哥你觉得呢？”
“...或许吧”常枫垂下眼眸，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杜城突然注意到墙上挂着的几年前的日历，上面某些日子被标注有特殊的符号，他干脆摘下日历去询问当事人常枫“你怎么还在用那么以前的日历啊？”
“哦，山上时间过得慢，日子久了，人就容易犯糊涂”常枫解释道。
“那这些标记是什么意思？”杜城继续询问道。
“都是那些人坠崖的时间”常枫笑了笑回答道。
“那这个呢？”杜城指了指日历上一个打叉的日期说道“为什么是个叉？”
常枫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从杜城手里接过日历，随手折起来收到一边“这...时间太久了，我忘了，杜队长，时候不早了，我该上山砍柴去了”
“常枫哥路上小心”邱语微乖巧地冲着常枫挥了挥手。
“屋里茶水都不缺，渴了就来倒水喝”常枫看着邱语微嘱咐一句道。
“语微，你知道那个叉号代表什么吗？”见常枫离开，杜城询问邱语微道。
“那个叉号，应该就是代表他杀人抛尸的那一天，只有马淮南的尸体和其他游客的情况不一样”邱语微说道“等你们找到那具尸骨，而确认上面的伤确实是常枫所为，是不是就会带他回局里？”
“嗯”杜城点点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需要还原真相，无论最终结果是什么样子”
杜城低头看一眼手机，随后回答道“沈翊马上就过来了，过一会儿我们一起上山”
“有游客上山去了”邱语微忽然看向上山的位置说道。
“她们怎么上的山？山下不是警戒线都封死了吗？”杜城没有怀疑邱语微的信息来源，皱眉拿出手机打算给蒋峰打电话“蒋峰，有游客上山了，位置在...语微”
邱语微往旁边走了走，耳边是有些嘈杂的声音，不过她依旧提取到了她想要的信息“已经...碰上了吗？所以，他的选择是什么呢？”
“语微！”杜城音量大了一些。
邱语微闻言看向杜城，她的眼神平静如水，脸上没有丝毫的涟漪，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都无法在这张脸上找到踪迹“怎么了？”
“……”杜城愣了两秒，随即捂住话筒询问道“那两个上山的游客，她们现在在哪边？我怕她们遇到危险，我让蒋峰去找她们”
“右边...”邱语微侧过脸，明显是一副倾听的模样“是生路啊，求生哨还没有布置，看来他已经做出选择了”
“什么生路？什么选择？你在说什么？”杜城眼神迷惑道。
“不用去找了，叫人在北坡等着就好了，她们不会有危险的”邱语微没有再解释什么，直接把结果告诉杜城。
“啊？哦”杜城也没追问，嘴唇对准听筒继续说道“蒋峰，去北坡，人应该很快就下来了”
“微微”沈翊丝毫不意外邱语微又会过来找常枫。
“沈翊”邱语微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行了，人都到齐了，我们上山吧”杜城拍了拍沈翊的肩膀道“我之前去过山顶，上面那棵树很容易引发人的错觉，再加上云蒸霞蔚的奇观迷惑，人很容易误坠崖底”
“就是这个岔路口了”邱语微在原地站定，她蹲下来戳了戳并不算很隐蔽，但是不仔细观察也确实看不到的鱼线说道“这不是还是选择了老路吗？”
“这是陷阱吗？”杜城询问道。
“算是吧”邱语微抬手扯断鱼线，果不其然旁边传来了求生哨的声音“那边没有人，只是为了引导路人走向另一条路而已，走吧，我们先去左边的路，记得注意脚下”
“这就是云蒸霞蔚”确实是异常美丽的奇观，沈翊忍不住抬脚往前走。
“沈翊”邱语微拉住沈翊的手臂。
“嗯？”沈翊回头。
“看看你脚下的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杜城自然不会再中招。
“右边的路相对陡峭，不过断崖一览无余，游客自然不会中招掉下断崖”邱语微解释道“一开始，他应该是想让游客在生和死之间做选择”
“原来如此”沈翊点点头也理解了这种行为“求生哨的作用不只是引导，还是筛选，心存善念的人，听到求生哨会选择救人，于是他会看到‘观赏云蒸霞蔚，此路安全’的指示牌，走向右边安全的路”
“反之，就会沿着左边这条路，直直地走向死亡，常枫在扮演一个审判者，他要引导那些心存善念，想救人的人走向生，让那些对他人生死，置若罔闻的人，走向死”
“他利用特殊的环境和特殊的自然景象，以及人的视野缺陷，能让他认为该死的人去死”杜城顺着这样的思路说道。
与正在思考案件的两位警察不一样，邱语微蹲在地上不知道和哪株植物交流道“谢谢，但是我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
“它们说什么了？”沈翊询问道。
“它们说喜欢我，想让我死在这里永远陪着它们”邱语微笑眯眯地回头看着沈翊回复道。
“啊？不是，这...”杜城嘴巴略微张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孩子行为某种意义上算教唆或者是恐吓了，但是他们还完全抓不了嫌疑植。
沈翊皱眉，他拉着邱语微的手腕离开那片灌木，双手捂住对方的耳朵“杜城，我们下山”
“嗯”杜城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点点头跟着一起往下走。
与此同时，断崖下的搜寻工作也有了质的飞跃。
何溶月找到一块上有伤痕的骨头，她把骨头上的土擦干净，呼唤同行的同事“小冯”
“是锐器砍伤”小冯辨认道。
杜城闻讯去警备帐篷内询问调查结果“什么情况？”
“这名死者不太一样，六十岁左右的男性，他的身上有一处严重的凶器砍伤，深可及骨”何溶月解释道“位于他左侧的锁骨处，我怀疑，他是先被人砍伤，然后才坠崖的”
“死亡时间大约在十年左右，伤处根据伤口形态推断，凶器刃长大约是在30CM—40CM之间，重量约700g—800g，应该是一把，类似柴刀这样带有曲面的刀具”
“终于找到了，应该就是他了”杜城看向一旁正在复原人像的沈翊说道“画像复原出来了吗？沈翊”
沈翊把画像递给杜城，杜城拍了几张照片后给在北江分局的李晗打电话“李晗，我刚才给你传过去一张画像，你尽快确认画像上人的信息”
“还有在社交媒体上排查一下，任何有关‘峰都山’、‘自杀山谷’这样字眼的文章和账号，看看有什么新的发现”
“好，根据沈老师之前传回来的画像，我跟家属证实了，确实都是自杀，生前都留有遗书，或者是有强烈的自杀意愿迹象”李晗回复道。
“行，我知道了”杜城点点头，随即挂断电话“把常枫带回去，收队”
趁着沈翊和杜城去工作，邱语微左右现在也不能做什么，于是主动去找常枫聊天“常枫哥，你又在织毛衣啊，你好像格外喜欢红色”
“没什么事情做，闲着也是闲着”常枫抬头看向邱语微的眼眸，把旁边的椅子拿过来递给邱语微“坐”
“谢谢”邱语微笑了笑，在常枫身边坐下。
“你们又上山了？”常枫一边织毛衣，一边头也不抬地询问道“找到什么了吗？”
“嗯”邱语微点点头。
“是吗？你们都发现了？”常枫好像一点儿不在意，也不害怕面对自己的结果。
“对啊”邱语微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发现了一个因为妹妹意外身故，而陷入无尽自责的兄长”
常枫织毛衣的动作一滞，他沉默着没有说话，良久继续自己织毛衣的动作，红色的毛线交织成色彩鲜艳的毛衣，就如他的妹妹小娟死去那天穿得一样。
“你帮助过的那个女孩，她现在过得挺好的”邱语微自顾自开口道“那里没有人认识她，也不会再有人逼她做不想做的事情”
“...你知道？”常枫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看到邱语微温和的笑容。
“站在你和现在的柯教授的立场上，马教授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邱语微继续说道“站在过去的柯教授以及学生们的立场上，马教授可能又变成了一个好人”
“可是无论是人还是事物，都是会改变的，就比如云蒸霞蔚，也并不是每天都可以见到的，如果你因为变化而感到痛苦自责的话，我想其实你可以换一条路，山的那一边，或许是山，也或许是海”
“但无论如何，生命本就是一场旅程，人生的选择并没有对错，往前走就好了，反正无论怎样都能看到尽头”
“...你果然是个怪人”常枫突然开口道“你喜欢蓝色吗？”
“挺喜欢的”邱语微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没理解为什么话题突然偏到这里了。
常枫没有回答，进屋拿了一朵针织的蓝色小花递给邱语微“送你的，山上开的一种花，很少见，我在这里生活这么长时间，也就见过一次，不过织得不是很像”
“谢谢，我会好好珍惜的”邱语微嘴角上扬，眼神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弯起的眼眸像是山间清澈的溪流“但是现在，我信你早就做好有这一天的准备了”
常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毫不意外地一抬头就看到了前来找自己的警察。
“常枫，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行，走吧”常枫拍了拍自己衣服上不存在的尘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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