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语微按照父亲给自己发的地址来到一家酒店,进去之前,她深呼吸几次,不断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只是家庭聚餐而已。
大厅内灯火辉煌,彩带轻舞,气球轻轻摇曳,仿佛连空气都跳跃着欢乐的音符,内里欢声笑语交织成一首温馨的乐章,空气中弥漫着幸福与喜悦的气息。
人们脸上洋溢着祝福的笑容,他们或围坐在装饰精美的圆桌旁,举杯共祝小生命的健康成长;或三五成群,分享着育儿的经验与趣事,笑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酒店今天看着好像是承包了什么业务,所以才这么热闹。
邱语微把自己的口罩往上拉了拉,又裹紧外套,避开人群去包厢找自己的父母。
“笑笑来了”推开包厢的门,邱语微看到自己的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
笑笑是邱语微的乳名,因为她小时候见谁都笑,所以才有这个名字。
“...妈,爸”邱语微深吸一口气,她又有段时间没有和家人见面了,许久不见,她的母亲陈兰看着气色和状态要好不少,父亲倒是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稍微发福了一点。
“坐啊,笑笑,怎么傻站在原地?”陈兰把小婴儿放回摇篮中“妈妈好久没见你,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妈,爸,这是...”邱语微注意到沉默不语,并且一直留意摇篮中小婴儿的父亲。
“他是...”从邱语微进来,邱父都只是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一句话。
陈兰瞪了自己前夫一眼,随即打断对方的话,转而和蔼地对邱语微笑着“笑笑,这个点你也该饿了吧?桌上的菜都齐了,咱们先吃饭”
“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这道菜”邱父糖醋里脊这道菜转到邱语微面前。
邱语微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吃甜的食物了,像以前喜欢的甜品、冰激凌之类,也是最起码两年没有碰过。
明明当了近二十年的一家人,此时的餐桌上却有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尴尬气息。
“笑笑,你现在是不是要保持身材,所以晚上不能多吃啊?”陈兰适时开口,并用公筷给邱语微夹了几块胡萝卜放到碗里“清淡的菜也有,你要不要尝尝?”
“谢谢”邱语微低声道谢,客气到仿佛不太熟的陌生人一样。
“最近工作怎么样?”邱父有些生硬地开启新话题。
“挺好的,我不缺工作”邱语微闻言回了一句。
“这不是挺好的吗,你小时候就特别招人喜欢,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你去拍了一个戏...”陈兰找到了可以发挥的话题,她一个人的声音飘散在整个房间里“没想到你会这么适合,后来发展也是越来越好...”
邱语微给自己母亲倒了一杯水,就在她想要询问什么的时候,包厢门口传来敲门声。
“老公,人来的差不多了,带宝宝出来吧”一个看着三十出头的女性敲了敲门进来,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邱语微和她的母亲,不过又很快收回目光。
邱语微本就是演员,对这些细微的小表情很是敏感,对方的表情不是很自然,要么是没想到她们在这里,要么是不太欢迎她们。
“嗯”邱父点了点头,推着摇篮往外走“你们吃,不用管我”
包厢的门打开又关上,外面喧闹的声音短暂地在包厢内逛了一圈后,发现这里什么也没有,于是悻怏怏地又出去了,一墙之隔,看似隔绝了两个世界,实则是三个世界。
“妈...”邱语微自然认得那位女性,她是自己父亲的现任妻子“那孩子是...”
“本来想起码让你吃完饭再说的”陈兰叹出一口气“那孩子是你父亲的儿子,也就是和他现在的妻子,刚才进来那个小姑娘生的”
“所以...今天是那孩子的,满月酒?”邱语微总算知道为什么外面这么热闹“你们在今天约我来?”
“确实是时间上有些冲突,因为我前段时间出国,现在刚回来不久,所以才把见面推到今天”陈兰解释道“只是怕时间再拖下去,又担心你要忙工作,刚好今天这个日子也喜庆”
“妈”邱语微有十几年的演戏经验,所以她对自己的面部表情,以及情绪都能很好控制“自从我当演员之后忙着赶通告,结果连你们离婚的事情都不知道,我也一直没有坐下来和你们好好聊聊”
“但是在我印象中,你和我爸一直都算是相敬如宾,为什么突然就要离婚了呢?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瞒着我呢?无论是我当年17岁,还是现在近30岁的年龄”
“我们95年结的婚,在一起18年,都说结婚有七年之痒,我们这算是度过了近三次危机年”陈兰的声音只能听出有些怀念的情绪“我也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邱语微没有说话,安静地听自己母亲回忆。
“当初是你爸先追的我,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然后我没信,他就一直追我,追了整整两年”陈兰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柔而深远的微笑,她的眼睛轻轻眯起,仿佛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岁月的尘埃。
“那时候他天天给我送花,隔三岔五准备小惊喜,每个月骑着自行车带我去看电影...你也知道以前的人工资少,你爸他除了孝敬父母以及自己的吃住,基本上把所有钱都花在我身上了”
“后来我们就结婚了,又过了一年,紧接着你就来了,那是我最高兴的一段时光,所以说时间真的是一个很残酷的东西”
“每对夫妻,大抵都逃不过在相处渐渐失去了初时的激情与新鲜感,就仿佛两人之间曾经绚烂的色彩被岁月的风霜慢慢侵蚀,只剩下单调的灰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对话越来越少,即便是坐在同一张餐桌旁,也常常是各自低头刷着手机,偶尔抬头相视,也没有想要交流的想法,有的只剩下淡淡的、近乎陌生的疏离”
“不过不交流也有好处,起码我们不会吵架,也不会影响到你”陈兰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以前的鲜花、一起骑车看电影什么的都没有了”
“每次下班回家都要做饭、洗碗,有时候我自己会去外面走走,然后我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很多时候我会想,这一切是我想要的吗?难道我以后,就只能这样了吗?”
“那你们两人没有好好聊聊吗?”邱语微忍不住开口询问“聊聊彼此的观点和看法?”
“我说了,但是你爸他放不下现在的工作,不想和我一起走”陈兰摇了摇头“后来我就提了离婚,你爸沉默了一会儿,没有问为什么,也同意了,我想,或许我们早就渐行渐远了”
“可是...”邱语微似乎还想要在说些什么。
“笑笑”陈兰温柔和蔼的声音打断了邱语微未说出口的话“我知道你一直想让我们复婚,但是真的不行了,过去的妈妈累了,现在的妈妈过得很好”
“我遇到了一个让我重新变年轻的人,只是怕你见了他会心里不舒服,所以我就没带他来,祝我幸福好吗?”
在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沉默像是一条深邃的河流,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邱语微深吸一口气,就像是每一次参加颁奖典礼一样,她挺直脊背,开口打破了这份压抑“妈,祝你幸福,希望你日后的每一天,都是你想要的”
“谢谢,宝贝”陈兰笑的时候眼睛刚好弯成月牙状,和邱语微如出一辙,一看就知道对方是她亲生的“咱们继续吃饭吧”
“不了,妈妈”邱语微浅笑着婉拒“我家里养了一只猫,我还要回去喂它,刚买回来怕他不适应环境,心情不好,我去陪陪它”
“这样啊,但是你来到现在还没有吃一口,要不...”陈兰注意到邱语微的碗里并没有被动过的模样。
“妈,我家猫还没吃饭呢,我不放心它”邱语微依旧笑着,她摇了摇头,重新戴上口罩,并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推开门,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独自穿过。
邱语微有的时候会觉得苏苇的形象和自己有些像,苏苇想要一个安稳的家,但是却被迫失去,而自己搬了一个又一个地方,终归是没有一处安定的地方,父母各自有了新的家,她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儿。
有饭吃,有床睡的地方,真的就可以被称之为是家吗?
邱语微沉默地打开车门,在驾驶座漫无目的地坐了十分钟后,这才驱车回去。
另一边,再一次变成猫咪的唐奇急得在家里转圈,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附身在这只猫身上,所以自己应该怎么和心上人解释这件事情。
尤其这两天唐奇没少利用身份之便,光明正大地和邱语微贴贴,虽然不是他主动,但是他有很大责任,毕竟对方是完全不知情,而自己也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喵!”你回来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唐奇猫身体下意识冲过去迎接邱语微,下一秒,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身体突然一僵,随后小心翼翼地窝在她脚边,复盘自己准备的解释方案。
“喵”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因为我自己现在也懵着,但是我觉得这一切又不能瞒着你,对不起。
邱语微面容平静如水,举止间没有丝毫的慌乱或失态,只是看着比平时要安静一些。
“喵”语微你看看我,我有话想要和你说,虽然用猫的身体不好操作,但是应该还是可以写字的。
唐奇猫猫在邱语微脚边不停绕圈,试图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异常反应,但是他倒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心上人的异常。
“喵?”你怎么了?为什么闻起来又是苦苦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邱语微从开门到进来都没有说一句话,她沉默着往食盆里倒了猫粮,换了新的水,又收拾了猫砂,每一个动作都没有差错,仿佛一切如常。
只是她嘴角那抹习惯性的微笑,似乎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就像是秋日里最后一片枯叶,虽未凋零,却已失去了往日的鲜亮与生机,带着一抹不易捕捉的、淡淡的颓靡气,悄悄地弥漫在空气中。
准备好猫猫的一切,邱语微关上卧室的门,隔绝外界嘈杂的声音,只留自己待在一个安静的小空间独处。
“喵!”到底发生什么了?把我放进去啊,你现在不能一个人,就算你不告诉我,也起码让我陪着你吧,不要一个人憋着啊。
唐奇猫猫被关在门外,但是他现在的体型够不到门把手,只能疯狂扒拉门缝,试图让邱语微注意到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