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32）

如今涂山氏出了这种丑闻，涂山篌和防风意映在涂山家所操持的各项事务，自然全部被交还给涂山璟。

防风意映因为要安心保胎，暂时没有人动她，毕竟是青丘来之不易的子嗣，而涂山篌就不一样了，各长老一致同意关对方三年禁闭，不许外出，静心反思，日日抄书，以免再惹出祸事。

经过这一事，涂山太夫人本以为防风意映是个痴情的女子，即便涂山璟失踪，她也愿意顶着压力嫁过来，没想到她活了这么大半辈子，竟是看走了眼。

涂山太夫人本来就年事已高，现在更是气急攻心，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检查下来，涂山家掌权人的寿命竟是只剩下六个月，骤然得知此番噩耗，涂山氏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为了涂山氏族未来考虑，涂山家的长辈们当即决定，尽快安排族长继位典礼，而涂山氏未来的族长的位置，从头到尾的候选人就只有涂山璟一人。

时间仓促，邀客名单里自然就不会有太多人，人多眼杂，以免其他事情传出来，坏了家族的名声。

所以邀请的客人就要更加优中选优，除了三大王族和其余三大氏族，再就是中原六大氏，至于无关紧要的小家族或者平民，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出席。

被关在房间里的涂山篌也知晓了涂山璟即将继位族长的消息，按理说他应该替自己的弟弟感到高兴，但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很闷，很难受，让他只想大醉一场，忘却现在的一切。

黑夜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沉甸甸地压在天地之间，突然，一道耀眼的闪电如利剑般划破这浓稠的黑暗，瞬间将世界照得惨白。

紧接着，密集的雨点如断了线的珠子，从漆黑的夜空中倾泻而下，那雨势之猛，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冲刷殆尽。

难得邂逅这场酣畅淋漓的雨，邱语微倒是内心欢喜的紧，窗外的雨滴好似灵动的音符，在夜的乐章里欢快跳跃，她静静地坐在窗前，任那丝丝凉意透过窗棂，轻拂着脸颊。

正当邱语微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这还是青松带头搭的，她也就随他们去了。

清爽的大雨纷纷洒落在邱语微光洁的肌肤上，她仰头欣赏着银线般扬扬洒落的雨线，忽然间，一道浅色的身影吸引了她的全部目光“璟？”

邱语微匆匆从秋千上跳下去，她可不觉得九尾狐会有多喜欢水，更何况涂山璟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此番前来也并没有通知，想必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璟，发生什么事情了？”邱语微带着涂山璟来到室内，挥手散去对方身上的水珠，先是给他披了条毯子，又倒了一杯水。

“……”涂山璟的眼神涣散得如同破碎的琉璃，没有焦点，就连机械地随着脚步声而转动这一点都做不到，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已从他的眼中消逝，只剩下一片混沌与迷茫。

“璟”见涂山璟不说话，邱语微更担忧了，她抬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你有哪里不舒服吗？生病了吗？我去给你叫医师”

“语微...”涂山璟终于开口了，他轻轻拉下邱语微的手，摇了摇头“我没有生病”

涂山璟的声音嘶哑，就像是好几天没有喝过水一样，刚开始还让邱语微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过她反应很快，握住水杯递到对方有些干裂的唇边“没生病就好，先喝点水”

涂山璟乖巧地仰起头，脖颈修长如天鹅，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滚动，乌黑的发丝因为刚才淋过雨，显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在苍白的面颊旁，平白给他添了几分脆弱之感。

“是涂山家的事情吗？”对于涂山璟家里发生的事情，邱语微自然是听过消息，她心里自然就有了猜测。

“奶奶病了”涂山璟语速很慢，语气很轻。

“这些年为了等我回来，一直在透支灵力支撑身体，如今灵力耗尽，寿命也只剩下几个月，爷爷走得早，爹也走得早，奶奶为了涂山氏，耗尽心血，没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

“奶奶让我三日后，接任涂山氏族长，我...”涂山璟抬眼望向邱语微，很快又失落地垂下眼“我没办法拒绝”

“你心里忧心愧疚自己的奶奶，但是出于你的本心，你并不想接此重任，可是事已至此，你没有选择，是吗？”邱语微摸了摸涂山璟的发顶“这不怪你，璟”

“身份地位并没有给我太多好处，反而带来诸多麻烦和枷锁”涂山璟握住邱语微的手，他回想起自己被折磨的三年，这一切又未尝不是他们身份所导致的连锁效应。

清水镇的生活对涂山璟来说就像是梦一样美好，大家虽然生活并不算富裕，但是很充实，周围都是认识的朋友，有事帮忙，无事闲聊，所有人都很和谐。

更何况凭借涂山璟的能力，无论他走到什么地方，他都能过得很好，所以他并不觉得离开涂山氏他会过得很辛苦，他并不怕所谓的吃苦，只想获得内心的一份安宁和余闲，和心爱的人一起。

涂山璟看过麻子和春桃从两情相悦到成亲后的理所当然，也看过串子和桑甜儿这两个勇敢的灵魂，彼此碰撞最终走到一起。

说实话，涂山璟很羡慕他们，很羡慕这种相较纯粹的感情，而他所身处的环境，不允许他想和谁在一起，就能和谁长相思，涂山家族长的妻子必须门当户对，并且要给家族带来一定的利益和声望。

这不是说他完全不能选择自己真正爱着的人，只是如果对方身份不匹配，是没有资格成为正妻的，而以涂山璟的自尊和责任，他是绝对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他认为，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会心甘情愿给予对方自己所能认为最好的，无论结果如何，爱都是发自内心的，不求回报的。

“让我想想”邱语微眉头轻蹙，嘴唇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虽然你要继位族长一事我没有听到风声，这件事还是防风邶告诉我的”

“不过反正离你的继位的典礼还有几天，你别告诉你忘记了之前和我说过的话，等你处理完自己的事情，要和我出去玩，还记得吗？应该没忘吧？”

“当然记得”涂山璟的眼睛紧紧盯着邱语微，语气急切又带着几分讨好“毕竟是我先提出来的邀请，我怎么会忘记”

“继位的事情是今天才通知我的，并不是刻意瞒你什么，届时我亲自给你送请帖，邀请你来参加典礼”

“璟，你怎么突然这么紧张？这不像你啊”邱语微忍不住笑出声。

“这几天我参加的聚会太多了，而且典礼上肯定会邀请很多身份地位显赫的人，挨个打招呼好麻烦，我们还是私下庆祝一下吧，你就别拉我去凑热闹了，希望你不要怪我啊”

“...自然不会”涂山璟下意识抿唇，他知道邱语微在替自己考虑，而他也不想让对方为难，世家大族眼高于顶、礼数繁琐的臭毛病延续了千百年，除了他们自己作为既得利益者，可能旁人谁都受不了。

“好了，你怎么还是一副小苦瓜的模样，你最近上火了吗？”邱语微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同涂山璟开玩笑道。

“前段时间天气确实有些热，我怕你变成小鱼干，所以特意选在雨夜拜访”涂山璟也恢复些许往日的状态，笑着也回了一句。

“好啊，你也是学坏了，竟是也不盼我点儿好”邱语微笑得更开心了“时间不早了，今夜你是打算先在我这里休息？还是我找人送你回去？”

“我...”涂山璟确实是想留下来的“我留下来，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这有什么？又不是没有空房间”邱语微拉着涂山璟的手腕，带着人去旁边的房间“你今晚就住在这里吧，早点休息，别忘了带我出去玩”

主要也是现在计划的进展暂时停滞，西炎王迟迟不公布下一任继承人，不然邱语微也不会这么轻松，还能有时间出去玩，但是木已成舟，拖时间也没有用，刚好等待也是她很擅长的事情。

“好”涂山璟轻轻点头，温声答应下来“夜深了，你也早些休息”

“知道了”邱语微随意摆了摆手，她其实还想再玩一会儿的。

“语微”涂山璟忽然又叫住邱语微。

“怎么了？”邱语微还以为涂山璟是看出来自己并不打算现在休息。

“我如今...”涂山璟略微垂下眼，看着莫名乖顺讨巧的模样“我已经退婚了”

“噢，祝贺你啊，心想事成，早点休息”邱语微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刚告别涂山璟，邱语微转头又撞进相柳怀里。

“想什么呢？竟然都没发现我过来了”相柳亲昵地捏着邱语微的脸颊，他忽然皱眉，弯腰在对方颈侧嗅嗅“你刚才和谁见面了？”

“璟刚过来了”邱语微如实回答。

“你就让他住在你这儿？呵，我倒是不知道，涂山家未来的族长，竟然连一个住所都找不到？”相柳冷笑“刚退了婚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璟心情不太好，找我谈心的，而且是我主动邀请他留下来的”邱语微替涂山璟辩解一句。

“还是你邀请的？”一时间相柳的心情更差了，三更半夜，孤男寡女，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