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谚随着母亲来到了医院,进了病房后,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那个男人。那是一张多么熟悉又陌生的脸啊。
这是他的父亲,身体已经被病魔折磨的不成样子了。身材干瘪,病服套在现如今的他身上显得宽大。双颊凹陷着,面如死灰,脸上没有几分血色。头发也因为长期做化疗掉的没剩下多少了。
林长富现在插着鼻管,喉咙也开了个孔插着管子,他微微侧头,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窗外。
外面阳光明媚,油绿的树叶在风中摇晃。
林清谚看到他父亲如今凄惨的现状,忍不住开始同情起来,往昔的厌恶与仇恨在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张凤莲走到床边,俯下身轻声说:“孩他爸,清谚回来了。”
林清谚走至床边,沉默的,低着头看着床上这个瘦弱的人,他很难将这个身影与记忆中拿着扫帚打他的强壮身影重合起来。
林长富有点激动,艰难的转回身,一双眼睛中噙着些许泪花。
“你来啦。”
“嗯。”林清谚心里闹别扭,他还是喊不出那个字,他已经快七年没有喊过林长富爸了。
病房里一片沉默,张凤莲站起身拿起水壶说:“我出去打点水。”
病房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了。
林清谚首先打破沉默的局面:“你住院多久了,为什么才跟我打电话?”
林长富看了一眼林清谚,又收回视线:“没多久,也就五个多月。是我不让你妈打电话的,你在那里那么忙,现在又处于事业上升期,哪能随便请假。更何况你回来了也不顶事,这病该恶化还是恶化...这次叫你回来主要是想你了,想看看你。”
林清谚鼻腔酸涩,眼底溢出泪水。
“你明天就得走了吧?”林长富看着林清谚,问。
“嗯。到时候你们需要钱就跟我说,我给你们转。”
“不用,我和你妈现在还有钱。”
......
林清谚一直从上午待到晚上,他母亲也早就把自己的工作辞了,专门来照顾林长富。
在这期间林长富不停的咳嗽,往往咳出来的痰中带着血。每咳一下,脖子上化疗的地方就一阵拉扯疼痛。半天下来,往往衣服就被疼痛逼出的虚汗给弄湿了。
林清谚一口一口的将母亲做的饭喂给他父亲。在他父亲要睡觉前,用湿毛巾为他清洁身体。他看到在他父亲干瘦的可以看清肋骨形状的胸腔附近有一道长伤口被缝合着,旁边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 缝合口,看着触目惊心。
林清谚看着都感觉痛。
他抬头看向他父亲,两个人四目相对。
林清谚低下头继续手上轻柔的动作:“爸,如果我弄疼你了你就直说。”
老人深深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眼含热泪,激动的说:“好。”
是啊,这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亲骨肉,无论自己从前做了什么混账事情,自己的孩子最后还是原谅了自己。
他看着林清谚认真的侧脸,心中有个念头萌生:他决定放弃治疗。肺癌本来痊愈率就低,更何况太费钱了。他一大把年纪了,活了这么久又为自己的孩子做过什么呢?做人不该这么自私,他不能再继续拖累他了。
和母亲又聊了一些,林清谚在第三天下午踏上高铁离开了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只是这次,林清谚带走的不是仇恨与烦恼,而是一些释然。
父亲与母亲都不是记忆中可怖讨厌的样子了,也许是他长大了?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与他们联系,让他们感到害怕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林清谚都感到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知道化疗很费钱,于是回到家后,把自己几年来存在银行卡里的十几万都转给了他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