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睡了两个多小时,他就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挂了点滴后,他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准备离开,对于长治的事情,他只字未提,连一声痛呼都没有。没办法,几个人只好帮她办理了相关的事情,然后就回了自己的小房子,在里面翻箱倒柜的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银行卡。卡片上的金色字体,还在闪闪发抖,显然是没有用过。
背面是长治的亲笔署名,上面只有一个“真”,每一次落款都很郑重,可见他当时的诚意。
柴真真拿着卡片,双目泛着泪光,但神情依旧坚定。她将卡片交给沈渡,又道:“这就是我要的东西。”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才用着一种有点发颤的语气说道:“抱歉,我一直没有用这个,所以也不清楚。”
“谢谢你。”沈渡拿着这张卡片,心里既是感动,也是难过,百感交集。能要回自己的银子,本就是天大的幸运,谁还会去指责别人?
在柴真真的合作下,沈渡成功将矿山的银子全部拿了下来,那笔杀人救人的银子最终还是落在了沈渡的手中。因为长治的投资很有章法,所以这个数目还超过了沈渡估算的十分之一,算是解决了沈渡现在最大的问题。
柴真真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将所有银子打给了沈渡。出了银子,沈渡诚恳道:“我能留给你的银子不多,现在矿山出事,我要补偿你一大笔,不过我答应你,若是剩下的,长治的银子,我一定会分你一份。”
她说:“我不需要这些金钱。”
………………
或许当初柴真真那样说,就已经有了预感。当她得了不治之病的时候,她就是靠着仇恨才能苟延残喘,她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来延长自己的生命,她是在用自己的行为来折磨自己,也是在以自己的倔强来向长治复仇。
现在真相已经水落石出,她心中的仇恨已经烟消云散,她的复仇之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上天在捉弄她,可是她已经无力挽回了。
沈渡等人在西海镇逗留一夜后,明天便要离开。沈渡另外开了个账户,里面有五十万,打算用来给柴真真治病。离开之前,他们开车前往柴真真的住处。
清晨九点钟,阳光和煦,但并不炽烈,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土道,就到了柴真真的家里。
这么窄的道路,这么容易被践踏,现在却被一整个村子的人给包围了。
当他们看到这么多人围过来的时候,心中都升起了一股不好的感觉。
长安看到这一幕,脚步一顿,然后转身离开,而颜幸,则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
挤过人潮,颜幸看到了柴真真的房顶上的布条,正用钩子钩住,吊在房顶上,两名民警正一脸严肃地守着,没过多久,就有一具尸体被棺材板从屋里搬了出去,上面,是一具被白色布条裹得严严实实的尸体,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消瘦的身影。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因为柴真真在村里的名声太臭了,所以说起她来,也是一肚子的坏水。人都已经走了,他也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名字。颜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他的背后升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从他的双腿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脑海中。
………………
柴真真是个活生生的人,他自己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失掉了自己的鲜血,然后就这么死去了。有趣的是,那名“嫖/客”,只是偶然经过,想要戏弄她一番。她每天都在这样的日子里度过,要是能把这些可怜的日子叫做“生活”的话。
她的身后,是一张短短的两行字。
一条是请求沈渡,一条是请求长安,务必在长治寻回尸骨,并将其妥善埋藏。还有一条,请她别和她一起下葬,她不值得。
柴真真说过,他不想跟长治一起埋骨,意思很明显。
哪怕是死去,也不愿意将长治“玷污”,其中深厚的感情,溢于言表。
她无依无靠,长安与颜幸小心渡渡地将她的尸骨散播到了群山之下的草地之中。虽然这片广袤的大草地,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但所有人都明白,明年还是有希望的。
长安拿出一只琉璃瓶子,盛着一只未消逝的小罐,将里面的灰烬带了回去。
长安不确定这算不算帮助周炼,又或者周炼违背了她最后的意愿,可是她希望周炼能去长治,能和周炼重逢。
命运就像一双无情的大手,可以轻易地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让一个人的人生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没有人会因为爱情而分开,但总会有一些原因分开。
不管他有多么的绝望,多么的不愿意,他都必须要接受这个事实。
人类是如此的卑微。
………………
回去的路上,一片寂静,虽然损失的资金已经拿到,虽然事情已经朝着好的方面发展,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片凝重。
回到柴河,连日奔波的疲惫让众人很有配合地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颜幸回到自己房间后,很快就沉沉入睡,半晌之后,沈渡才从外面走进来。
沈渡推门而入,颜幸却没有睡觉,而是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望着远方。
沈渡将手中之物,放在桌子上,哗啦啦的响了起来。他把自己的衣服和鞋都给脱掉,轻轻地放在旁边的一张凳子上,自己则是坐在了病床边上,病床的一面被他的体重压得凹进去,颜幸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微微一沉,整个人就歪了下去。
沈渡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江十的头发,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颜幸的头发,动作很是亲昵。
“这是要去送餐吗?”颜幸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
“嗯。”沈渡知她还未入睡,关心道:“已经给你带好了,肚子还饿吗?要起床去吃饭吗?”
颜幸转过头来,看着沈渡,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她没等沈渡说话,便扑进了沈渡的胸膛,搂着沈渡结实的腰。
她的面庞紧紧的压在沈渡的小腹上,很快,一股暖流打在了沈渡的衣衫上。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是太淡太淡了。”颜幸说到这里,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从你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明白了。”
“我怕,我怕,我怕,我怕,我们也会像现在一样,被人以这种方式拆散,被人误解到死也无法化解。沈渡,吓死我了。”
“……”叶帆无言以对。
沈渡也是如此,颜幸也是如此。生命的道路上充满了变数,他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成长为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他很清楚,这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粗糙的大掌掀开了江十字的床单,将他抱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他亲亲她眼睛里的泪水,半晌之后,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说出了平生最不确定,也最肯定的一段话语。
“十分,嫁给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矿工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沈渡很难和他们交流。虽然很难,但沈渡还是尽量让他们明白。过年是一年中唯一的一次团聚,出了这样的事情,家人的心情是可以接受的,他们也想尽一切办法去安慰家人。
在这种意外事件的处理上,江十大长老的阅历要丰富得多,在她的帮助下,已经和好几个家族达成了协议,帮着沈渡处理了很多问题,让沈渡很是头疼。在矿山发生事故的大部分都是中平村的人,也有一些是周边村庄的人。自从得到了那笔巨款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休息过,东奔西跑。
通过他们的不遗余力,大多数人的家人都得到了安抚,他们签署了补偿协议,将补偿款转交到了那些死去的工人家人手中。也有一小群人,仗着自己是个大人物,喜欢惹是生非,想要一笔天文数字的抚恤金,他们不肯退让,所以就拖延了很长时间,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疲惫,颜幸回到酒店后,几乎是立刻就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连衣服都没有脱,直接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沈渡回到房间,看到江十号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心中一惊。她的努力,他也看到了,不心疼才怪。虽然不愿意看到她在外面跑来跑去,但他还是理解她的好意。好不容易才把她带到这里来,他不想让她伤心。
他走到了颜幸的身边,将他的大衣和鞋都给脱了下来,就在他准备将大衣挂断的时候,颜幸的手机却落在了他的手中。沈渡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手机已经碎了。
沈渡不信,伸手一把将她推开:“怎么了?为什么你的屏幕会被打爆?”
颜幸筋疲力尽,艰难地抬起头来,对着沈渡憨厚地一笑:“就是想和你一起玩一台双人电脑。”
沈渡眉头一皱,一把将其拽了过来:“老实交代,到底发生了何事?”
颜幸见沈渡如此认真,抿了抿嘴唇,接了过来,说道:“我们在商议事情的时候,有人情绪有些波动,把电话给掉了。”颜幸看着依旧蹙着眉头的沈渡,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捏:“放心吧,修复一个屏幕也不是很多,只需要二三百块钱就够了。”
“我说的可不是这件事。”沈渡正色道:“以后我走了,不许你一个人和他们的家人见面。我可以毁了你的电话,也可以毁了你的人。”
颜幸见他要继续说下去,忙把他的胳膊推开,重新倒在地上,打着呵欠,“算了,他们对我动手,对我没有任何帮助,还要给我赔偿,太不划算了。放心吧,我现在就在你眼前。我要休息了,好累。”
………………
颜幸醒来的时候,是他的电话响起来的。她慌慌张张地找了半天,终于从床边的抽屉里找到了电话,她的手从那蜘蛛网般的屏幕上滑了过去,然后连号码都没有认出来就被她给接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电话里,颜幸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听到电话里,不断的问道。
颜幸也被吵醒了,他皱着眉头,问道:“你说的是哪件事情?”
颜幸说完这句话,对面的人顿时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小心渡渡地开口:“江律师?”
“嗯?”一愣。颜幸将电话从耳边挪了过去,他看到了电话号码上的“周思媛”这个号码。最近一段时间,他连周思媛的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一心扑在沈渡身上,颜幸差点把她给忘记了。江十号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心情有些复杂。
“周女士,我现在还在休息,等我回到深城,我们会好好聊聊你的事情。”
那边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片刻之后,颜幸听到周思媛开口:“江大律师,沈渡打来的这个电话,您是如何接到的?你是沈渡的人?”
周思媛的这句话,就好像是一颗冰雹落在了颜幸的身上,让江十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冷。这时,她看到了床边放着的一部电话,两部电话都是目前比较流行的一部智能电话,屏幕都已经坏掉了,只是碎片的大小和交叉的形态各不相同。迷迷糊糊中,她接到了沈渡打来的手机。沈渡也学着她的样子,叫出了周思媛的名字,让她第一时间没有察觉到异样。
周思媛这样直截了当的质询,让一向能说会道的颜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颜幸沉吟片刻,又郑重其事地说:“这件事,等我回到深市,就交给我的同行处理,这件事情,我不再参与,并且会全额退还律师费用。实在不行,你再换一家。”
“你……”气得七窍生烟。
周思媛刚要开口,房门被推开,沈渡走了进去。
他很随意地把食物放在桌子上,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你一定很饿,起床吃饭。这么会睡觉,我就不吃饭了。”
颜幸一言不发地盯着沈渡,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电话。
看到她手中的电话,沈渡脸色一沉:“谁?”
“周思媛。”颜幸抿了抿嘴,小声道。
沈渡黑着一张脸,从颜幸手里拿着电话走了出来,走到门口时,他还叮嘱了一声:“快起床,吃饭睡觉。”
颜幸将肚子上还盖着的毯子往旁边一拉,有些担心地望向沈渡,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说道:“知道了。”
沈渡在电话里说了半天,沈渡回去后,也没有说出自己和莫无忌说的事情。沈渡不愿意告诉她,因为他不愿意将自己的经历,与如今的人生联系在一起。两个人都承认了对方的过往,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个人就可以永远的在一起。往事已矣,往事已矣。颜幸喃喃自语。
转眼间,两个星期过去了,快到12月份的时候,律师事务所的人来了很多次,让颜幸赶紧返回深市。许文还当江十是因为和程池的分开而耿耿于怀,当初颜幸找他写离婚协议书的时候,许文还哀怨了好些天,后来考虑到颜幸的身体状况,特意为她放了假,颜幸也没跟他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将所有的案件都揽下来。颜幸为了帮助沈渡,甚至连自己的人生都不要了,一门心思的投入到了处理矿难的事情中。
在这种关键时刻,想要回家过年,那是不太现实的。事实上,颜幸并没有太多的期望,她的家里很特别,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家人的温馨。虽然沈渡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但颜幸还是想让他们两个回家过个年。
这一天,依照习俗,应该是全家团圆喝一碗稀饭,沈渡虽是男子,可周母年年都有自己的习俗,因此倒也记得清楚。
沈渡带着颜幸,在县城新建的一条购物街道上休息了一会。如今整个中国都处于城镇化的状态,每一个区域都有了自己的商务中心,而且建设的很好,丝毫不逊色于其他大城市。现在中国的市场,无论哪一种节日,都要举办,各种促销,各种宣传,都是冲着赚钱来的。他们平时工作很忙,想要在假期里休息一下,放松一下。花钱不是最终目标,而是手段。
商业街里逛街的人很多,大部分的人都会去看一场戏。沈渡和颜幸在电影院的柜台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感兴趣的影片,两人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这一路上,两人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颜幸的发型有些凌乱,他将沈渡也拖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两个人兴高采烈地走出了美容院,互相打量着对方,互相合影,看到对方尴尬的样子,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此时此刻,颜幸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沈渡带着江十公子,来到一间首饰铺。沈渡不是一个聪明人,而是一个很直接的人,他先是给颜幸展示了一条项链,接着就迫不及待的介绍起了自己的储物戒,颜幸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镇上的首饰铺,可供挑选的首饰并不多,大多都是黄金首饰,看起来很普通,但颜幸却很是心动。
他们从小就认识,后来又花了很多年,终于走到了一起。谈不上光鲜亮丽,也谈不上浪漫。一切都已成灰,唯有这一段情感却日久弥新。
沈渡依然低头仔细地挑着,颜幸盯着他干净的面庞良久,才有些唏嘘地牵起他的双手,送他离开了那个金银铺。
“都是普通的,我要的是特殊的。”颜幸一脸高深莫测的
“嗯。”沈渡对颜幸点了点头:“等我到了圣都,就给你弄点来。”
颜幸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你就别想着回去了,我们这边也有。”
将沈渡带到一处纹身铺前。一间不大的店铺,墙壁上到处都是纹身,颜幸聚精会神地读着一本宣传册,然后和老板严肃地谈了谈。
沈渡默默地和颜幸并肩而立,两人就像是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不管江十大公子有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
最终,颜幸敲定了自己的设计方案。Shenxun和 Luoshijia,这是两个人的名字,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画出了一个圆环,分别扎在了对方的手指上。他们为爱情而疯狂,却没有任何的迟疑,也没有任何的遗憾。
纹身完毕,他的指尖依旧是红肿的。一枚“对戒”,这才是颜幸所追求的“特别”之处。虽然这位大师住在县里的一家店铺里,但他的技艺非常精湛,纹身非常完善,颜幸对他的作品赞叹不已。就连一向低调的她,都情不自禁地将两人十指相扣的画面,拍了下来,然后上传到了微信上。
那是一首已经被人糟蹋过的诗。
【白首不离不弃。】
不知为何,江十号的眼睛,在输入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情不自禁的湿润了。
在返回酒店的途中,沈渡握住了颜幸的双手,没有说话,不过颜幸却明白,这是要和他说的。两人的心照不宣,就是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欲言又止的窘迫。
夜色渐深,一盏盏灯笼被点亮,街道两旁的商铺也被灯光照亮,天空成为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将这热闹的世界尽收眼底。沈渡缓缓地迈开了步伐,和颜幸的步伐一致,显得十分和谐。
颜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脚步,每一次迈开脚步,似乎他们的脚步并不像是铺在地上,更像是他们走过的那条弯弯曲曲、诡异莫测的人生之道。
“有什么事吗?”颜幸开门见山的问道。
事实上,他的话一出口,沈渡的速度就变得缓慢起来。
半晌,他才讪讪一笑:“果然还是藏不住秘密。”
“怎么回事?”
沈渡沉吟两声,说道:“我母亲突发疾病,现在在医院,萌萌已经被抓走了。”
“周思媛?”颜幸想起了上午,自己不小心接到沈渡的手机,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定是她把他跟周思媛的矛盾给引燃了。
沈渡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这不关你的事。”沈渡紧紧抓住颜幸的手掌,揪着他那一头短发,一脸苦恼之色:“我本来不打算跟你说这个的。你还没有结婚,连个小孩都没有,我让你进入这种状态,实在是太糟糕了,我经常会不敢去看你,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你能不能接纳萌萌。”
颜幸看着沈渡狼狈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楚。而他所思考的那些问题,却是她从未想到的。在她看来,她接纳了沈渡,就是接纳了他。他说得很容易,只需要一个人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可以了,但是他能做到吗?
她从未与萌萌见面,不知这小家伙看不看得上自己,更不知自己能否与沈渡一家相处。她就是这么一个性格内向的女子,不自信,就像沈渡那样。
“那你准备如何做?”对于沈渡的问题,颜幸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走吧。”
“要不要我帮你?”颜幸垂下了眼帘,道:“打这样的案子,我还是能处理一下的。”
“你跟我去一趟深市,快到春节了,你就别来这里了。”
颜幸抬头望向沈渡,沈渡的脸上依然是一片忧色。她很愿意为他出力,但这些事情,她并不知道,也不知道沈渡的过往,她也无能为力。
她只好闭口不言。
***
颜幸从柴河县出发的当天,在一家加油站遇到了严寒。他的豪华 suv也在那儿给他加油。
颜幸在柴河县见过严寒三次。他这次来,可不仅仅是为了江十大公子。他的别墅,也被他挖掘出来,并且,还在他的管理之下。柴河县这么大,颜幸早就习惯了被人盯着,就算被人盯着,颜幸也会装作没有看见。
闫涵本来就没有下车,他是看到颜幸后,这才下车的。
沈渡进去付账,只剩下江十号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汽油越来越多。闫涵从她旁边走过,她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去深城?”听后道。闫涵虽然是提问,但语气中的语气,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知道她的去向,这让颜幸很是反感。
闫涵垂眸,正好看到颜幸手指上的纹身,他勾了勾唇,嘲讽道:“你想好了,要做她的继母了吗?”
这几个字像是在激怒颜幸,她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说:“那也好过被关在这里,连小三都不是。”
颜幸的话,让闫涵的表情一僵,他的眼神越来越阴冷,让人毛骨悚然。
他强忍着愤怒,看着颜幸,“我说了,嫁给你。”
“呵。”陈锋淡淡一笑。颜幸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瞪着他:“所以,我应该感谢你,让我成为你的妻子?那栾凤也是够惨的,跟着你这么多年,却是一无所获。”
“颜幸!”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激动。
颜幸懒得跟他多说,将汽油瓶放好,刚要回到车上,却被闫涵拦住。
他面色凝重,眼神凶狠。
“你们不会长久在一起的。”闫涵:“十年之期快到了,我说了,就十年,不许你继续乱来。
颜幸不得不说,在闫涵的目光下,她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威严,但十多年来,她再也不怕闫涵了,有的只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和怨毒。
“我可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任何的协议,这不就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她把闫涵的五指一根根扳下来,用手拨弄着他衣服上的皱痕,淡淡道:“我们已经很久很久很久了,这件事由不得你。”
闫涵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他有母有女,有债在身,前途渺茫。你从小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人,你是个极端的人,是个自私的人,是个舍己为人的人。这种关系,连风雨都吹不起来。”
闫涵转过身,冷酷的语气仿佛从地下传来:“你迟早会知道,你所追寻的,不过是一场空。颜幸,我在这里等着,等着你的请求。”
从柴河回到深城的路上,颜幸心里很是不安。和来时的一波三折相比,这次的返回却是一帆风顺。颜幸没有时间去享受沿途的美景,他一直在思索闫涵的话语。
闫涵的确是一条毒蛇,三言两语就能戳中对方的痛处,让对方无法辩解。这一番话,对江十号来说,都是陌生的,闻所未闻的。她从小就没有体会到家庭的温馨,也不懂得怎么和别人打交道,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别说她的出身和阅历,就算是沈渡的母亲和孩子,她也没有十足的信心。
沈渡是一个孝顺的父亲,一有事就会和自己的亲人们说上几句。若是沈渡的家族不同意,沈渡又该怎么做?
颜幸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底气。
回到盛城市后,沈渡首先去的就是一家大病初愈的医院,颜幸知道沈渡的母亲在病床上。
颜幸并没有和沈渡的母亲见面,事实上,颜幸也很担心,他的母亲会不会想念他,他的本能就是逃跑,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他只能静静的等着沈渡的决定。
深城市三院是最受欢迎的医疗机构,来这里就诊的市民不少,来往的患者和患者都是用深城市的口音,听起来既熟悉,又不熟悉。医院的楼下种着一些松木,即使是在冬天,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与冬天的阴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颜幸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脚边,一枚从他身上滚下来的松果。沈渡从江十的细微举动中,看到了颜幸的慌乱和不知所措,他的目光在病房里转了一圈,然后落在了江十的身上,想了想,开口说道:“我做了这些年的错事,我母亲可以承受,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恐怖,你不用多想。”
“嗯。”应了一声。
沈渡见颜幸还垂着脑袋,便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仿佛在哄一个小孩:“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沈渡一马当先,后面跟着颜幸,沉默寡言,态度谦和。这是颜幸和沈渡的母亲初次见面,她的面色略显苍白,但是从五官上还是能看得出来,当年的她是何等的艳丽动人。沈渡身上有不少地方都有周母的痕迹,这就是基因的神奇之处。
沈渡只是笑了笑,给颜幸做了个自我介绍:“这位是我的女友。”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颜幸和周母都有些不好意思。
周母还想再追问,却被沈渡抢先一步,沈渡简直是个问题制造者,一口气将周母给问懵了,完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提到沈渡的闺女,周母先谨慎地瞥了一眼颜幸,又对沈渡怒目而视:“我敢打赌,萌萌一定是被周思媛这个女娃子给拐跑了,咱们学院的教师,可不能让一个小孩和一个不认识的人混在一起。我的手机都打不通了,她都不让我带着萌萌回学校了。那女子可真够恶毒的,之前说什么也不要,如今言而无信,还想要强取豪夺。”
沈渡对这件事不以为然,给自己的床上倒了一碗清水,眼神依旧淡漠:“我明白,这件事我会办好的。”
“必须带萌萌回去。”说到这个,周母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这个儿子,是我养大的,你这样,简直就是在害我。”
沈渡见周母情绪有点低落,连忙岔开话题。他抬眼望向上方,刚好看到输液完毕,正在按动护士钟的小姐姐迟迟未到,沈渡担心之下,自己跑到了护士室。
沈渡一走,房间内便只有周母和颜幸两个人,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满脸的难堪。
周母擦了擦眼睛,一脸歉意的看着颜幸:“对不起,我错了。”
“没关系。”安妮江特笑了笑。
“方才沈渡也不小心,连姓名都不报。”周母抿唇一笑,道:“这位小姐尊姓大名?”
颜幸十指交叉,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自信,但也尽量保持着客气和体贴:“阿姨,我是颜幸,沈渡的现任女友。”
颜幸觉得自己说话还是很有分寸的,一时间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却看到周母突然就沉下了脸,一双眸子盯着她,像是要喷出火焰一样。
正当周母要发作之时,刚好沈渡带着一名护士走了过来。面对沈渡,面对着看护,面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周母没有半点怜悯:“让她走。”
“妈妈,你先把吊瓶给我。”沈渡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笑眯眯的让小护士过来。
“让她走。”周母还是没有放过他:“沈渡,你脑子进水了吧?你还没受够她吗?”
周母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所在,颜幸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周母对她的恨意和恼火是有原因的。
当初因为闫涵,沈渡被迫辍学,还是周母出面,沈渡才勉强留了下来,可他却险些无法再去参加考试。他被卷入了一场放火队的案子,中途辍学,流言四起,与颜幸这个人扯上了关系。在周母看来,比起周思媛,颜幸才是最让她讨厌的,也让沈渡彻底被她害惨了。
他想起沈渡在下面迟疑的样子,还有他上来时那诡异的引荐,这些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
颜幸也不能责备他,毕竟这里面有许多积压了多年的问题,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全消除的。这让他很为难。
颜幸也不想和周母硬碰硬,老老实实的离开了。两人一言不发地走下楼梯,再次看到阳光,颜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没等沈渡开口,她就抢先道:“放心,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是我疏忽了,没有事先告诉她。”
“没事,我会尽力的。”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暴走,以往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颜幸明白楚云升的难处,怜惜地抚摩着楚云升的脸颊,说道:“你若不肯松开,我便是化作枯骨,也绝不罢休。”
沈渡蹙了皱眉,看了江十年一眼,声音沙哑道:“对不起。”
………………
本来沈渡是想要护卫的,但颜幸执意要带他离开。独自一人回到自己在深城市的家中,那里和当初她走的那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一抹淡淡的灰尘。
走到冰箱前,打开一罐水,仰头灌了一口,只觉得心口一片冰冷。
这个租房的房间并不算大,在程池来之前,还算得上是拥挤,两个人常常需要轮流使用这间房间来进行工作。可现在再看到,却又感觉到了一种空落落。不管她如何的强大,如何的被工作所束缚,她都不得不接受,自己也是一个需要有人陪伴的女性,就像植物需要空气,需要阳光,需要水一样。
九点多的时候,沈渡给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没有说太多的正事,只是简单的问候了几句,剩下的事情,沈渡和颜幸都没有多说。
睡觉之前,她看了看颜幸的纹身,发现他的纹身已经被点赞了不知道多少次,评论也不多,她的交情不深,大部分都是一些顾客和工作上的人,为了保持距离,很难跟他们交流。
颜幸只挑了两个字,然后又有一条消息传来,是关晓晓。
“你回来了?”
颜幸只发了一句话:【好。】
【你明儿有时间吧?我们见个面吧。】
在青海湖上摊牌之后,两人就没有见过面了。当初关晓晓说要和她继续做朋友的时候,江十大公子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谁知道关晓晓竟然当真了。她和以前一样,性格开朗,喜欢凑热闹。
【怎么了?】颜幸:“……”
【只是一个普通的聚会,没什么大不了的。】
颜幸在这种寂寞寂寞的夜里,看见“好友”两个大写的名字,就感觉心里暖洋洋的,一天的迷茫都被冲淡了不少。
“行。”颜幸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
与其说是一次普通的聚会,不如说是江十号带着她在超市里转了一圈,两人的腿都快瘸了。
关晓晓手里拿着满满一袋子东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今天是我岳母过寿,我就随便给她准备了一些东西。”
颜幸很喜欢这样的她,眼神温柔,对一切都很好,少了以前的莽撞,多了一份温柔,多了一份懂事。
“你可真会哄自己的丈母娘开心。”颜幸真心实意地
颜幸这么一说,关潇潇顿时眉开眼笑:“当然,我也费了不少心思。”买好东西后,关晓晓领着颜幸来到一家装修精美的饭店,一边往里看,一边道:“老婆和女人果然不是一回事。等你嫁给了沈渡,跟我学学,我保证你能让你的婆娘乖乖听话。”
江十号想起周母对自己的好,就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关晓晓没有注意到颜幸的表情,她让颜幸坐下来,然后兴奋地打量着颜幸手上的纹身,一边抚摸着纹身,一边感慨道:“我以前真没想过这个办法,这么浪漫,这么有纪律性。”
颜幸闻言,忍不住冷冷一笑:“你以为你是在教训一个小孩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关晓晓撅了撅小嘴巴,埋怨道:“我丈夫在一家银行上班,天天都要加班,还要应付各种场合,真是让人担心啊。”
“冯达对你的感情,我能感觉到。”
“可能是,但我还小,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谈恋爱,别在乎结局,只要有个过程就好。”
关晓晓抬头,一脸忐忑地望着江十号,这可不是她平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
“好,好,好,你永远都那么理性。”我一旦确定了关系,就想要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一生一世。我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无法去想以后的分离,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关晓晓的神情,就好像一个处于发育期的少女,既有期盼,也有畏惧。这句话,也是江十大公子一直以来的愿望。但这只是一个梦,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了,太让人失望了。”关晓晓接过菜谱,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们尽管点菜,我买单,用冯达的卡包!”
关晓晓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一开口就要了一桌子的菜,都是颜幸最爱的菜。虽然时隔多年,但她对颜幸的喜好,还是记忆犹新。
颜幸虽然心中很是感慨,但是看到这些美味的菜肴,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特别是她最爱吃的炖猪蹄,只是闻一闻都觉得恶心。
颜幸的胃里翻江倒海,生怕自己会呕吐,所以他拿起一根咸菜,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
“怎么了?”关晓晓奇怪地问颜幸,“你干嘛总拿着一根泡菜?”
“肚子疼,想吐。”
“你没有吃饭吗?”关晓晓放下手中的碗筷,关心地问道。
“嗯。”颜幸应了一声,“我起来有些迟,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吃饭。”
关晓晓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看看,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我们这一辈,很多人都不注意自己的健康,一日三餐都不定时。我丈夫也是如此,早晨起来一洗脸就吐。”
颜幸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的状态,道:“怎么了?”
“这是消化不良造成的,很多人都有这种症状。你要好好吃饭,要是觉得不对劲,就给自己开个胃病。”关小小瞪了她一眼:“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