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少女突然安静下来，乖乖站在那里，由着我整理她的衣服，火的气息变得宁静平和。
像是冬日里的一堆篝火，温暖明亮。
扶正她头上银饰的发冠后，我后退几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看着她的精神体小鹿暗戳戳向我靠近，我鬼使神差说了句。
广陵王会有知道的时候。
抬起头，望向她愣神的眸子，嘴唇勾起醒来后第一个笑，拽住她衣服上零零散散的珠串，碰撞间叮铃作响。
广陵王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凝视着她的眼睛，近乎恳切地低语，面上却是一派平静，眼中只有理智清醒。
她苍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悲哀又欣喜的神色，让我刹那间停住动作。
公孙珊浮屠焰火！
眼前出现无数火焰，缭绕炽热，细瘦的手指拂过我的眼睫、嘴唇、脖颈……紧紧抓住我的手，禁锢我的行动。
眼前突然出现大片血色，她握住我的手，就着银制匕首刺入她的身体，恬静的微笑映在我的眼底，带着惊悚的释然。
公孙珊你好啊！
我又陷入一片黑暗中，恍惚间无数人在我的四周，走走停停……
“广陵王！”
“主公！”
“小孩！”
“楼主！”
“……”
清亮的少年音突然破开迷雾，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我瞠目结舌。
张鲁嬢嬢！你来啦！
不知为何我抓住眼前的手，火红的头发下是少年诡异森冷的面容，他是笑着的，可是我感觉他和哭没什么两样。
张鲁你看见爹爹吗？
广陵王谁？
张鲁刘辩啊！你为什么能记起他，为什么你爱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说到最后，他的神色愈发癫狂，此刻的我并不知晓他是刘辩恨意与怨念滋生的产物，可是恨的同时，他的脑子里一直在问。
“为什么不要我！”
我只是冷静又可怜地看着他，像看着被暴雨淋湿的恶犬，手轻轻放在他粗劣的指骨处。
大雨倾洒，火红的头发显得更加夺目，腹部一圈一圈缠绕着绷带，耳朵上坠着大大的金圈，叮铃作响。
在我触碰到他的肌肤时，他惊讶恶心似的弹起，恶狠狠的眼神扫视着我，最后却只是哼了一声，斜眼看向我，闷声闷气地给我挡了雨。
张鲁他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我没有回话，事实上我并不理解他们每个人在说什么，只是能够感觉到熟悉悠远的感觉，像片片漂泊的船帆，归了岸。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闷声笑了一下，咧开的鲨鱼牙泛着森森光亮。
张鲁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和爹爹的感知相通，他和你在一起是那样心喜！
他红着脸，水汪汪的凶恶眼神突然变得湿润，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滴落，他是在三眼神剥离下由恨意浇灌长大的孩子，他理解不了刘辩的爱恨。
只是本能地难受悲哀，我看着手掌处鲜红的颜色，雨水不停，红色被稀释殆尽，但是刚刚那刺眼的感受我实在抛不开。
他在流着血泪。
张鲁我恨你！我恨你！
槐花的香味扑面而来，恍惚间你看见了刘辩少时的脸，他带着恨意看着你，你只觉得心疼又可怜。
在你靠近他时，并没有注意到他嘴角越来越咧开的诡异弧度，知道刀剑落下之时。
你握住他的刀刃，却并未见血。
张鲁爹爹！
抬头一看，是刘辩到了。
浓郁的酒香混着血腥味让人莫名沉醉，他此刻面色紧绷，琥珀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眼前八岁时候的自己，往日里温柔缠绵的嘴角绷得紧紧的，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弩。
白皙的手掌与刀刃交接处，醒目的红色血液淳淳流淌，剑身倒映出我的脸，复杂至极。
此刻我只觉得荒谬可悲，这个世界的每个人好像都有自己的苦楚，可是我并不知晓谁是他们的苦主。
“砰！”剑柄落在地面上，清脆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神一怔。
我看着雨水冲刷着血与泪，突然怔怔地问道。
广陵王他是谁？
干吉你们的孩子
飘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蒙着面的羸弱青年缓缓走来，打趣的话语并没有让这对“父子”冷静下来。
不过我的余光看见刘辩听到“你们”后紧绷的嘴角微微扬起，眼里突然泛起灿烂的光亮。
广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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