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垂空,纤云飞渡。
今夜透着股妖气,宋家戏班子仍连夜赶着明晌午的饯妖节大戏。
宋青衣抱着一叠崭新的精致戏服自狭长的过道里走了过来。他脚上穿着皂底青面靴子,面上的脂粉还没洗净,青墨涂了一脸,粉白的胭脂厚厚重重地盖住两颊。
巷子逼仄狭长,他的步子又快又轻。原本清秀俊朗的少年郎被不成技术的化妆术弄成副孤魂野鬼模样,远远看过去,倒挺吓人。
王叔“哟!这不宋家少爷吗?怎么大晚上的还不休息啊!”
同庄的王叔挑着担柴走过来,狭长的过道里,那横着的扁担恰好拦住宋青衣去路。
宋青衣“冤家路窄啊!”
宋青衣扯出吊死鬼一般的笑容,无奈笑笑:
宋青衣“哎!这不是王叔嘛!明儿个不是饯妖节嘛!我给我们宋家戏班送戏服去!”
王叔“哦哦!没想到啊!你爹苦心经营那么久的戏班子,传到你手里就毁了大半,你如今只是个打杂的还这么亲力亲为。!”
宋青衣被这话气得不轻,宋家戏班子是他爹的基业。他爹撒手人寰后,他便挑起了戏班子的大梁。不料几个叔叔倚老卖老,处处挤兑他,把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生生折磨成一个打杂的!
全庄笑话他没血性的人不少!
王叔笑眯眯地让了条路,宋青衣低头迅速走了过去。
宋家戏班子就在过道口第一家。
宋青衣站定,理了理身上的戏服。两串褪了色的红灯笼在夜风里一飘一摇,烛光散发出来,照着宋青衣单薄的身子,他捏住拳头,在心里起誓:
宋青衣“爹!我一定明日唱好青衣戏,给您把宋家班子抢回来!”
迈入那道高高的门槛,宋青衣推门而入,院子里的枪支道具尚且直指长空。宋青衣提了一口气,对着里面端坐的班主宋长风道
宋青衣:“五叔。衣服我取回来了。明儿个的戏我肯定唱好!”
他五叔宋长风就高坐在方桌第一个,其余的戏子和杂役管事也都各忙各的。
夜风随着宋青衣的到来而穿入里屋,烛火摇摇晃晃。并没人搭理宋青衣,他表哥宋青山也是戏子,正对着菱花镜装扮自己,细长的毛笔描着一字长眉,举止间竟有着女儿的骄矜,把个妖神演活了。
宋青衣“五叔!”
宋青衣再次喊道。
宋长风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神色不豫,两手揣着,看向自家侄儿道
宋长风:“你才多大,哪里会唱戏,明儿个的主角儿就定下你表哥青山了!”
宋青山早就和他爹商议好了,菱花镜里那张涂脂抹粉的风流脸得意地笑笑。颇像那假扮贵妃的妖神!
宋青衣“可之前说好是我的!”
青衣急了,
宋青衣“这关乎我爹的声誉,要是唱的好,我爹一辈子在宋家戏班的心血也就值了!”
宋青山顿住描眉的笔,轻微地发出一声嘲笑,
宋青山“你爹都死多少年了?你会唱什么?一个打杂的,还想着当大青衣?你会唱妖神的戏吗?还不给我滚后院去收拾戏服去!”
宋青山“滚!”
宋青衣“好啊!你们!你们,你们对得起我爹在天之灵吗?这戏班明明是我爹传给我的,你们凭什么鸠占鹊巢!”
宋青衣还要争辩,宋长风拍拍手,上来几个粗壮的打手抓住宋青衣瘦弱的胳膊,就把他拉进了后院藏衣阁。
打手“好好整理明天要用的戏服,缺了一件,都把你下半截打出来!”
宋青山“要是你弄坏一件戏服,都给我滚出宋家戏班子!”
宋青衣被两个壮汉扔进来,屋子里黑魆魆,他掏出火折子点起烛火,方才勉强看得清。
他爹常说
宋班主:“戏子的戏服比戏子的脸面还重要!”故而宋青衣有点恋 衣癖。
看到精致华美的戏服就忘了刚刚的事了。烛火摇曳里,一件件戏服像是一个个身段高挑柔美的绝色美人朝他笑着,招着手。
他一件件戏服摸过去,柔软丝滑,触感真好,像是他的未婚妻云霓的脸蛋儿。
他修长的手指穿过每一件细密的布料。传说戏服能成精,吸收人体阳气,修成半妖之体。宋青衣笑笑,把脸埋在戏服里。这触感,这舒服!
“咚咚!”脚边的戏服箱子响了一下。
娘哎!不会戏服真成半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