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氏集团总部大楼,如同一柄淬火的寒刃刺破云层,冷银色的玻璃幕墙将天光切割成碎片,在城市上空投下大片阴影。
顶楼会客区,任疏陷在丝绒沙发里,脊背却绷得像拉满的弓。他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外面套着不合身的灰色西装——那是三年前父亲留下的旧衣,肩线垮塌,袖口短了半截,恰好衬得他身形单薄,像株在风雨里瑟缩的野草。
他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指尖攥着一份卷边的简历,指节泛白。前台送来的温水放在膝边,杯壁凝的水珠渗进西装裤,他却像没察觉,只偶尔抬眼,飞快扫过墙上价值千万的抽象画,又立刻低下头,喉结悄悄滚动——那是恰到好处的、被奢华震慑的局促。
“谢谢……”方才接过水杯时,他故意让手晃了晃,半杯水泼在裤腿上,此刻深色的水渍正慢慢洇开,他局促地用纸巾擦拭,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叫,“对、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没人会多想。一个从偏远小城考来的应届生,第一次踏入顶流财阀,紧张到打翻水杯,再正常不过。
没人知道,他袖口下的小臂上,还留着北美地下拳场的旧疤;没人知道,他能在三秒内记下整份合同的漏洞,曾是法学院最年轻的辩论冠军。
任疏,二十四岁。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月薪三万的助理岗,而是为了三年前那个雨夜——父母被人从顶楼推下,任家公司一夜破产,所有证据都指向那个名字:墨琛。
“任疏,墨总叫你。”秘书Lily的声音冷硬,没有一丝温度。任疏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带倒了脚边的垃圾桶,废纸散落一地。他慌忙蹲下去捡,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只留语气里的慌乱:“对、对不起,我马上收拾!”
Lily皱着眉,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墨总没耐心等。”
任疏手忙脚乱地拢好废纸,跟着Lily推开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办公室大得惊人,黑白灰的装修像冰窖,墨琛坐在办公桌后,深黑色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指尖夹着支钢笔,正低头在文件上签字。
他头也没抬,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简历放下,说重点。”
任疏捏着简历的手紧了紧,走到桌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弯腰,语气带着刻意练习过的怯懦:“墨、墨总您好,我是任疏,应聘总裁助理……我知道我专业不对口,但我能吃苦,什么都愿意学!”
墨琛这才抬眼。那双黑眸深不见底,扫过任疏垮塌的西装、洇湿的裤腿,最后落在他泛白的指节上,停留了两秒,才缓缓开口:“H大行政管理,GPA3.2,实习在一家小公司做杂务。”他把钢笔放在桌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凭什么觉得,墨氏会要你?”
任疏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问住了,嘴唇动了动,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知道我不够好……但我需要这份工作,我要攒钱给奶奶治病……”他故意低下头,让对方看到自己泛红的眼角,“我会比所有人都听话,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通宵加班,哪怕……”
“哪怕做替身?”墨琛突然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任疏猛地抬头,眼神里写满错愕,像是没听懂。
墨琛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锐利如刀:“我前助理上周辞职,他跟你一样,左眉骨有颗痣。”他指了指自己的眉骨,“Lily说,你进来时,前台把你认成了他。”
任疏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是他没料到的变故——眉骨的痣是天生的,他没法掩饰。他强迫自己镇定,眼神里露出恰到好处的慌乱和无措:“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墨总,我……”
“不用解释。”墨琛靠回椅背,随手拿起任疏的简历,翻了两页,“明天八点报到。”他按下内线,“Lily,带他去办入职,顺便给他买套合身的西装——记在我账上。”
任疏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不敢相信:“墨、墨总,您真的录用我了?”
“怎么,不想来?”墨琛挑眉,语气平淡。
“想!当然想!”任疏立刻点头,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甚至忘了道谢,转身就跟着Lily往外走,脚步都带着雀跃,走到门口时,还差点撞在门框上。
门合上的瞬间,墨琛脸上的淡漠消失了。他拿起另一份调查报告,指尖在“任疏,父母双亡,死因标注‘意外坠楼’,生前与墨氏有商业往来”这行字上轻轻摩挲。
简历普通,反应普通,连“巧合”的痣都普通得恰到好处。
普通得,像精心编排的剧本。
墨琛拿起钢笔,在“任疏”两个字上画了个圈,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他讨厌被动,但他喜欢看猎物自以为得计,一步步走进自己布下的网。
这只“替身”,有点意思。
而走廊里,任疏脸上的惊喜早已褪去。他摸了摸眉骨的痣,眼底一片冰冷。墨琛的话像警钟——对方不是没察觉,只是在试探,甚至在“配合”他演戏。
买西装?认替身?不过是给猎物递了根绳子,看他会不会主动缠上自己的脖子。
任疏抬头,看向电梯口“总裁专用”的标识,眼神锐利如锋。
第一步,不是成功,是踏入了真正的陷阱。
墨琛,这场游戏,你以为你是猎人?
那我就让你看看,猎物也能反噬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