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北，你喜欢小满，对吧。”
顾一燃平静地出声，虽是疑问句式，却以肯定的尾调结束。
顾一燃从一开始就能看出来郑北的心思，男人对待女人的眼神究竟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郑北神色未变，丝毫不在意这句话有多么石破天惊。
比起这句疑问，顾一燃能忍到现在才跟他挑破这件事，更为出乎他的意料。
“对，我喜欢小满，那你呢，你的心思自己也清楚吧。”
他们互相都没有看着彼此，而是不约而同地看向病床上的她。
她睡颜安详，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像是在下一秒就要消散。
“我好像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和她的过去吧。”
看似与交谈内容无关的答句，顾一燃漫不经心地开口，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发顶。
“小满是我爸收养的孩子，她刚来我家时，安安静静的，从来都不说话，医生说她有些自闭倾向，需要多加干预。”
郑北无言，在察觉顾一燃对她怀有那种禁忌的情愫时，他也对此有所猜测。若非没有血缘关系，他又怎会如此不加掩饰。
“后来呢？”
郑北对她的过去很感兴趣，至于顾一燃的用意，他并不想推敲琢磨，横竖他是不会放弃的。
“后来的她就是你所见的模样。”
“她的底色是温暖的，与其说是我带着她走了出去，不如说是她消解了我失去母亲的痛苦。”
陷入回忆中的顾一燃唇边噙着笑意，神色间温柔的溪流汨汨流淌。
“她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爱人，我不愿意让她难过，郑北，你懂我意思吗。”
顾一燃并不急着同郑北宣战，一步以退为进，试图堵死郑北的路。
“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你太小瞧我了，顾一燃。”
郑北嗤笑一声，顾一燃的意图他已然洞悉，无非就是用这么冠冕堂皇的话让他知难而退。
很可惜，顾一燃低估了他对她的感情。
“喜欢她是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的事，跟她无关，只要是她的选择，我都全盘接受。”
哪怕全盘皆输也无所谓，郑北默默在心中补充道。
—
拳头狠狠砸向眼前的男人，拳拳到肉的厚重闷响让郑北感受到一阵快意。
成为刑警队长之后，郑北早已将意气用事这四个字视为人生的禁条，在来这之前，他也想过只折这混混一条胳膊足矣。
谈论她时，那人嘴里不干不净，污秽的话不堪入耳，他不再克制自己胸中的戾气。
惨叫声充斥在游戏厅上空久久不散，那人成了一滩烂泥，昏死在地上。
一旦涉及到她，一切都是郑北的禁区。
当天晚上，郑北随意地在自己受伤的右脸处贴上创可贴，以加班的名头，在办公室枯坐一夜。
他与深夜的寂静一般无声，坐在那个她初来乍到时坐过的位置，脑海中浮现的只有她的音容笑貌。
—
缘聚饭店，晚市最热闹的时段。
烤架上飞跃着细小的火星，蹦入空气中后悄然熄灭。
郑北坐在姜小海对面，举起手中的酒瓶，真心实意地道出感谢。
“老弟，本来今天我是应该领你上家里店吃去，但是怕老头老太太担心，没跟他们说。”
“谢谢你救她，小满虽说是外人，但对我来说，是关键时刻救了我妹妹的恩人。”
她刚摘下氧气罩，大概不久之后就能苏醒，郑北瞧她愈发尖的下巴，心中很不是滋味。
饮下一大口酒液，廉价酒精的灼烧感传来，丝毫没有消解郑北心中的冷意。
姜小海闻言，稍稍敛眸，再抬起眸时，同样举起酒瓶，与郑北干脆地捧杯。
隔着烤炉袅袅上升的炉烟，姜小海看着面前这道曾经的光，出口的话半真半假。
“哥，我呢，犯过事，完了还把叔叔店给砸了，你们能不嫌弃我，我该感谢你们。”
“一码归一码，小满对我而言，是喜欢的姑娘，这回要没有你，后果我真不敢想，所以我这发自内心特感谢你。”
郑北居然喜欢她。
姜小海点点头，心思全都落在这句话上。一股深深的自我揶揄在心中萦绕，也是，光和光才能相交而融。
他呢，除了把人拉进污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以后有啥事跟我说，我绝对不磨蹭，好吧。”
“行。”
姜小海笑了，扬出那抹刻进灵魂深处的弧度，温驯善良得毫无攻击性。
推杯换盏间，郑北不断试探与反复劝解，醉意横生中，姜小海也跟着故作微醺。
“她得的什么病？我看不像哮喘。”
趁着郑北不曾防备，姜小海试探性地问出内心的疑问。
“你说小满啊？她那是过度呼吸综合症，焦虑引发的情绪性疾病。”
“只能靠用塑料或者纸袋子扣在那口鼻处，帮助呼吸，只有这么个法子，医院都没法治。”
郑北醉醺醺地回答，脸上满溢出怜惜之意。姜小海看着，只觉得一阵刺目。
他连喜欢她都是坦坦荡荡地宣之于口，可这又是凭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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