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北走后,你转而走向病床床头。张雪瑶试图阻止你上前查看住院病历的举动,大半个身子遮挡住了床头案几。
你以一种水盈盈的眸光紧紧同她对视,她很快便败下阵来,大举着双手,和丁国柱叫嚷着自己的投降,她侧开身去,给你让出了一条道。
仅仅只是瞥上一眼案上的住院病历,电击灼伤、肋骨挫伤,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下顾一燃昨晚遭受的一切。
不及他严重伤势万分之一的痛楚顺着冰冷的圆珠笔迹划在你的胸口处。你上一句同他说的话是什么呢?是告诉他自己很快就会回来,可他竟成了差点无法回来的人。
在差点诀别的岔路口中,横在你与他之间的,不应只剩隔阂。
思及此,你先前的强撑精神皆被打散,低下身,轻轻覆住顾一燃未打点滴的左手,滚落的泪珠滴打在他的手背上,灼得他指尖轻颤了几分。
你不曾察觉,仍盯着他紧蹙的眉——那不甚安详的睡颜,那声声细语恍若呢喃。
“哥哥,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只出去了一下,你差点就要不见了……”
你吸了吸鼻子,强忍下哽咽。
“其实那天在小巷里我看见你了,我目睹一切的发生,却对此无能为力,我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哥哥你不想我离你太远,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呢?”
“可你为什么不说清呢?平白让我误会那么久……”
很多问题的答案忽然浮现,顾一燃的掌控欲,过往你视作负担的东西此刻成了刺向自己的回旋镖,过甚的懊悔掩盖了你对顾一燃同时出现在你和姜小海身边的疑惑。
“哎?”
张雪瑶忽然瞪大双眼,离弦之箭似的从椅子上弹跳起身,指着顾一燃打点滴的右手喊出声来:
“顾老师手指动了。”
你在泪眼婆娑间微站起身,看向顾一燃紧闭着的眸子,心中漾起期待的涟漪。
“是不是要醒了?”
张雪瑶凑近前去,直愣愣地四处打量着顾一燃。丁国柱也仔细端详了片刻,嫌弃地道:
“哪动了?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这喘气呢,肚子动,可不动呢嘛。”
“我刚真看见动了。”
“动啥啊动。”
“是不是要醒了……”
“瑶瑶,我相信你。”
在他们二人斗嘴的间隙,你适时地表达了对张雪瑶说法的肯定,与其说是肯定张雪瑶,不如说是给自己勇气与希望。
你双手紧握顾一燃的右手,像是攥住至关重要的物件一般。
即便知道顾一燃苏醒是迟早的事,可你仍希望他能在下一秒便睁开双眸,温柔地唤你姓名。
她闻言整个人都更开朗了,颇为得意地同丁国柱“耀武扬威”。
“小满,你还真是无限包容瑶瑶那咋乎性子。”
丁国柱无奈摇头,张雪瑶没再理会他,细着声同顾一燃说话。
“顾老师,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警花儿。”
张雪瑶的话令丁国柱猛然破功,噗呲笑出了声,下一刻便收到其威胁般的刀人目光。
“咋的,你有意见啊,大呲花不是花儿?”
“不是,是、是花,是花。我的意思是人家顾老师只是昏迷,又不是植物人,你不用那么紧张。”
“哥哥现在有这么多在意他的朋友真好,国柱,瑶瑶,这一天你们也辛苦了。”
张雪瑶听后似乎觉得是这么个理,瘪着嘴缓缓坐在了病床床角,丁国柱对你憨笑两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初至哈岚的迷茫此刻已经完全消散,这里也许不及与香江接轨的花州那般繁华,但孑然一身的顾一燃有了能够一同同行的伙伴。
温暖的时刻曾发生在很远的过去,如今却又悄然降至他和你身边。
这一点无论是于他,还是于你而言,都大过一切繁华。
“哥哥,我和你,不离开这里了,好不好?”
你执起他的手,慢慢贴覆在自己的脸颊上,神情轻柔而又坚定。
他的指尖温和却有力地摩挲过你的脸颊,感受到这股力道的你不由得浑身一颤。就在这时,顾一燃蓦地睁开双眸,你猝不及防地沉入他润墨般的瞳孔之中,滑落的泪水现下满含喜悦。
“顾老师!”
张雪瑶眼尖,下一秒便发现了顾一燃已经苏醒,重重地拍打着丁国柱的手臂,不懈地同丁国柱争辩着方才的话不是出自错觉。
“太好了,哥哥你醒了,你还在这里就好……”
一切万籁俱寂,顾一燃的嗓音略带沙哑,却传递出一如即往的温和坚韧,像极了雪下青松。
“我一直都在,小满,让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