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玄严的传送阵微光如沙砾般消散,祠堂内凝滞的浊气被穿堂风卷向穹顶,露出梁上斑驳的后羿射日彩绘 —— 箭尖所指之处,正是姜八官靴碾过青砖留下的细碎纹路。那些砖缝里嵌着的逆生阵符纸残片,正被晨光晒得卷曲,像极了姜八此刻扭曲的面容。他仰头望着叶枫掌心流转的剑气,那抹冷光映得他前襟玄清门纹章如腐铁般暗沉,喉结像卡着半片碎瓦来回滚动,方才掐住星蘅咽喉时的狠戾,此刻全化作额角滚落的冷汗,在皱纹里积成浑浊的水洼。
"姜管家," 叶枫的声音混着试灵碑的余震,剑穗残片在掌心投下麦穗状阴影,阴影边缘泛着归墟木特有的金光,"十七年前沙暴夜,羿老族长背着你奄奄一息的母亲穿过三千里戈壁时,可曾想过你会在祖祠用逆生阵绞碎他女儿的灵脉?"
姜八突然发出破锣般的笑声,手指疯狂撕扯衣领,布料撕裂声中露出锁骨下方扭曲的神农烙印 —— 那是二十年前他偷开灵矿时,被归墟木剑气灼伤的旧痕,此刻在晨光中泛着青紫色,像条腐烂的蜈蚣趴在苍白的皮肤上。"救我全家?" 他踉跄着撞向试灵碑,碑身裂痕渗出的金光映得他眼球发红,眼白里布满血丝,"我族乃神农氏直系,上古时掌管道统灵脉,祭坛上的青铜鼎能煮沸整条洛水,鼎中倒映的星空,曾让凡人顶礼膜拜!"
云蘅的归墟玉佩骤然发烫,裂痕处溢出的灵气在掌心凝成微型麦穗,穗尖的露珠状光点轻轻颤动。她望着姜八癫狂的神色,忽然想起祖祠地宫中那卷被浊气侵蚀的残卷,泛黄的绢帛上用凡人鲜血写着:"姜族献百人魂于太康,换得仙籍世袭。" "神农氏后裔?" 她的声音像被风沙磨过的刀刃,"典籍记载姜族在太康时期为虎作伥,用凡人魂魄炼制 ' 长生露 ',每滴丹药都浸着三缕冤魂的哭号。"
"典籍?" 姜八的唾沫飞溅在碑身剑纹上,化作嗤嗤作响的白烟,混着他口中的浊气,在晨光中形成诡异的倒纹,"胜利者总爱篡改历史!太康帝以十日法身引动天地灵潮,每道日光都是仙族精血所化,照亮下界的同时,也滋养着凡人的麦田 ——" 他突然指向云蘅眉心的红痣,"可你族后羿竟然乘机撺掇贱民,用沾满泥土的箭簇射碎了仙族的仁慈!"
"仁慈?" 星蘅的银铃坠饰突然爆发出剑鸣,十二枚银铃同时震颤,震得祠堂顶梁的积灰簌簌掉落。她扯开衣袖,小臂上的麦穗剑纹在晨光中亮如白昼,每道纹路都流淌着归墟木的金光,"你们的 ' 仁慈 ',是把凡人的灵脉当作琴弦,在不周山祭台上弹奏长生曲!" 她指尖划过姜八腰间的聚灵丹锦盒,盒盖应声而开,七颗浸泡在黑血中的凡人眼球突然睁开,眼白里爬满倒纹麦穗,瞳孔却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恐,"这就是你们 ' 庇佑 ' 下界的代价?我曾在风蚀堡找到半具孩童尸体,他的指甲缝里还嵌着你们的符纸残片!"
姜八的瞳孔骤缩成针尖状,记忆如潮水涌来:宗门禁地里,血色丹炉日夜运转,剥去灵脉的凡人尸体像麦穗般整齐堆放,他们的头发被编成绳索,用来捆绑新的祭品。更夫每次敲响子时的梆子,丹炉就会发出满足的低鸣,那声音曾是他每晚入眠的背景音。"那是必要的牺牲!" 他贴着墙面缓缓滑坐,官服后腰渗出的尿渍在青砖上画出扭曲的倒纹,像条即将死去的蛇,"没有仙族,下界早被妖族血祭吸干,你们羿族的箭袋里,早就该装满凡人的骨头!"
"庇佑?" 叶枫的剑气如沙暴般暴涨,袖口的剑穗残片化作万千细沙,每粒沙子都泛着归墟木的金光,"你口中的庇佑,就是让化蛇在风蚀堡吞噬三十八名商队孩童?他们的父母跪在你家门口三天,你却在祠堂里宴请玄清门长老!" 他指尖轻点锦盒,七颗眼球瞬间爆成血雾,在墙面映出太康时期的惨象 —— 十日当空,洛水沸腾,百姓跪在龟裂的土地上,用最后一丝力气在沙地上画出麦穗图案,祈求仙族垂怜,"我在青要山见过你们的 ' 试仙台 ',台基下埋着十万具凡人骸骨,他们的手掌都朝着不周山方向,却永远触不到所谓的仙途!"
云蘅按住妹妹发颤的肩膀,面纱下的下颌线绷得笔直,像归墟木的枝干般坚韧。"父亲临终前说," 她掌心贴上试灵碑,金光顺着眉心红痣涌入体内,背后隐约浮现后羿拉弓的虚像,弓弦上缠绕着万千凡人的祈愿,"姜族没落不是因为站错队,而是站在了百姓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