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未开时,风里都是思念
黄雨婷第一次见阿九,是在国家队射击馆的午后。阳光斜斜切过靶位间的隔板,阿九正低头调整枪支,单眼皮的眼睛微微眯着,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抬头递弹匣时,眼角弯成了月牙,那句“新来的妹妹?枪托要再往前送一点”带着笑意,像杯温水,让黄雨婷攥着枪身的手突然松快了些。
队里都知道阿九是“老好人”,帮队员调瞄准镜、陪新人加练到天黑是常事。但黄雨婷总觉得阿九对自己不一样——会在她打失决赛最后一枪时,偷偷塞块巧克力在她手套里,用只有两人能懂的口型说“像不像上次你把我咖啡打翻时的表情”;会在她生日那天,带着她溜出基地,在街角买两串糖油果子,说“教练不让吃,但今天例外”。有次黄雨婷感冒发烧,阿九把自己的保温杯装满姜汤,蹲在她床边念射击理论书,念着念着自己先睡着了,睫毛在灯光下轻轻颤动,黄雨婷偷偷拍了张照片,存在手机里设成了仅自己可见。
阿九爱记录生活,VB账号里全是琐碎的日常:清晨五点射击馆的第一缕光、靶纸上十环的同心圆、食堂新出的草莓奶昔。“有人问我总拍照会不会分心,”一次赛后采访,记者对着镜头问她,“其实每次举起枪,我都在记靶心的位置;放下枪,就想记记生活的样子——比如今天的云像不像你昨天说的那只萨摩耶?”她偏头笑,回答得滴水不漏,台下的黄雨婷却突然想起,上周训练间隙,阿九确实指着天边的云说:“雨婷你看,那朵云尾巴翘起来了,跟你家楼下那只总冲我摇尾巴的狗一模一样。”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那天阿九突然在训练时晕倒,再回来时,化疗药水让她掉光了头发,却还笑着对黄雨婷晃手机:“你看我新换的帽子,是不是跟你上次比赛戴的同款?”黄雨婷背过身抹眼泪,再转过来时,阿九正翻着自己的VB相册:“你看这张,是去年玉兰花刚开时拍的,基地那棵老玉兰今年开得肯定更盛。”她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了什么。
阿九住院后,黄雨婷开始学着拍照片。起初只是随手拍训练馆的靶纸,后来慢慢拍下清晨的跑道、食堂的早餐、甚至自己打十环时微微颤抖的手指。她注册了新的VB账号,名字叫“等阿九九九~”,每条动态都像在给阿九写信:“今天晨跑看到露水在草叶上打滚,像不像你上次笑出的眼泪?”“食堂的草莓奶昔又上架了,给你留了半杯在冰箱”“今天打了全场最高分,教练说我握枪的姿势越来越像你了”。
有次她去医院,阿九正望着窗外发呆。“楼下那棵小树好像长高了,”阿九指给她看,“去年这时候,它才到窗沿这儿。”黄雨婷拿出手机,翻到刚拍的玉兰花苞:“基地的玉兰快开了,我每天都去看,等第一朵开了,就拍给你看。”阿九点点头,突然握住她的手:“雨婷,其实我偷偷存了你好多照片,从你第一次打十环,到你拿冠军时哭鼻子……”
阿九最终没能等到玉兰花盛开。走的那天,黄雨婷正在靶场训练,风突然大起来,把她放在休息区的手机吹到了地上。屏幕亮起,是她刚拍的照片:射击馆外的老玉兰开了第一朵,花瓣白得像雪,花蕊沾着点晨露。她忽然想起阿九说过的话:“要是哪天我不在了,风会替我看你打比赛,替我吃你留的草莓奶昔,替我把所有没说完的话,都吹到你耳朵里。”
现在黄雨婷的VB还在更新,有时是靶纸上密集的十环,有时是基地里的花开花落,有时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今天风很大,好像你在笑我又把咖啡打翻了。”评论区很少有人留言,但她知道,有个人一定在看——就像风知道每片叶子的方向,就像玉兰花每年都会准时盛开,带着那些没说出口的宠爱与思念,在时光里轻轻摇晃。
“风会把思念都告诉阿九”
“阿九,黄雨婷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