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门开敞,眼下尽头是一片鲜见的殷红色的幕布。头上是螺纹状的顶,吊着许多盏白烛灯。
几只模样与所罗相似的蜘蛛蛰伏在阴暗里,随时照看烛灯的情况。
整个剧院内呈下沉式设计,似半个碗般,居高临下地围绕下方的舞台。
除卫兵外,第一排中央坐着那位熟悉的身形。而在她身旁,正站着个人,穿了身黑袍,脊背有些坨,又像是在表示恭敬。
陆黎女王陛下,许久不见,您又漂亮了。
陆黎一步一级下阶梯,走近两人。
那人迎面对着陆黎,长袍将身子遮了个完全,几乎看不到一点皮肤。且乍眼看去,黑袍身型很瘦,仿佛里面隐约藏着个骷髅架子。
蛾眉月也是,距我们正式见面,四舍五入也有五年了。
蛾眉月优雅地半倚在座位上,合起扇子,嗔怪一句。
蛾眉月可让我好等啊。
陆黎瞬间注意到眼前的银扇。在她手里的,分明与之前插入陆黎心口的那把无二。
可明明自己的那把的确放在白邬手里。
陆黎迅速移开目光,然而这细微的动作还是没能逃过蛾眉月敏锐的双眼。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明知故问道。
蛾眉月见过吗?
陆黎和陛下送我的那把很像。
陆黎(希望他们别出什么事。)
蛾眉月并没有解释,嘴角微动,轻笑道:
蛾眉月陆黎,见过你这位老友吗?
蛾眉月哦,我想起来了,你现在可不认识他。
陆黎上下打量身旁的黑袍,仍旧疑惑。这人被长袍掩着面,视野遮了大半,只留出一点缝隙,像是空出来作为呼吸使用。
蛾眉月轻轻用扇柄轻点身旁的空位示意道。
蛾眉月都坐吧。
现在也只得先落座,待静观其变。
蛾灿也顺势坐在陆黎旁边,脸上却微显几分严肃。
蛾眉月小黎花,为表示欢迎,我邀请你看场戏。
蛾眉月排练了很久哦。
身旁的蛾灿拍了拍手,幕布被缓缓揭开。
台上站着几位年轻人,从衣着来看,可大致分辨出他们所扮演的角色。
一位手执银扇且衣着华丽的女子,身后带着零碎几位士兵,扮演的就是蛾眉月的国家。而在她左侧的,穿着与在场十分不同,且披着头发,陆黎一眼认出那人扮演的是自己。
四位衣着各异的青年则各自代表着曾经还未被拢括的国家。
但鲜明之处,就是衣着华丽与破烂的对比。“蛾眉月”衣着华丽,显得如仙女一般,相比之下,其他四国的代表则显得朴素甚至有些狼狈,如同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孤儿,饱受世事的摧残与磨难。
——————
帷幕缓缓拉开,舞台中央展现出第一个场景——是蛛国,来自所罗的国家。
聚光灯下,那位“蛾人”青年演员正全情投入地演绎着一位备受压迫的织布百姓。只见他面容憔悴,眼中闪烁着绝望与不甘,仿佛连灵魂都被这无尽的劳役所吞噬。每一根丝线,都承载着他沉重的命运与无法挣脱的枷锁。
“蛾眉月”将“陆黎”召来殿前,语重心长道:
扮演蛾眉月的青年来自异界的朋友,你可曾看见?这片土地上的子民皆深陷于无尽的劳役之中,这是一场无休止的苦难。我的父亲在侵略他们,而我不一样,我誓要将他们从这无边的苦海中解救出来!
扮演蛾眉月的青年可如今我深陷皇宫之中,一切只能托付于你了。
扮演蛾眉月的青年你将作为我手上的利刃,替我挑开束缚这个世界的不公。
接下来,“陆黎”按照“蛾眉月”的旨意,在蛛国,白国,蜣螂国以及花国这四个国家辗转,解救民众。
所到之处,无人不赞扬欢呼蛾眉月的伟大。
剧情老套,几乎都以歌颂蛾眉月为主。陆黎看完开头便无心再继续,她的注意力被蛾眉月手中的银扇所吸引。
白灿(蛾灿)专心。
耳边凑近蛾灿冷漠的声音。
陆黎轻轻被吓了一跳,回神看向舞台。
在经过长篇大论的解救过程后,台上出现一个空落宝座,四个“国家”的民众皆单膝跪地,呈现出一个万众欢呼的景象。陆黎一眼就知道蛾眉月要做什么。
蛾眉月从观众席上站起来,径直走向高台宝座,现在,场内场外的“人”皆单膝跪地,跪不了的,就尽量压低身子,表示恭敬。
只见饰演“陆黎”的青年双膝跪地,低声吟唱着誓言。当她高呼“誓死效忠”之时,骤然抽出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胸膛,将心脏完整地剜出,高高举起,作为最虔诚的贡献。鲜红的血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染红了那片洁白无瑕的舞台,也宣告她的生命就此落幕。
白灿(蛾灿)誓死效忠!
随之有人跟着大喊,整个剧院回荡起这激愤的喊声。
陆黎惊讶地站起来,被蛾灿一把拉在地上蹲着。
白灿(蛾灿)快跪。
陆黎只蹲在台下,脸色阴沉摇头道:
陆黎不,反正她又看不见。
白灿(蛾灿)你……
蛾眉月陆黎,看到我的功绩了吗。
陆黎……
蛾眉月站起来说话。
陆黎这不是话剧吗?我想问问编导是谁?真实吗?
白灿(蛾灿)放肆!这当然为陛下的真实事迹。
陆黎哦。
陆黎死也是真的死吗?
陆黎既然是话剧,那为何还要杀人?
白灿(蛾灿)陛下没让她死,只是她入戏太深了。
蛾眉月陆黎,觉得本君的功绩如何啊?
现在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陆黎并不想争辩,只想小心试探问那把银扇:
陆黎陛下的确英明伟大,我大为震撼。但我现在想让您解惑一二,可以吗?
蛾眉月你说。
陆黎敢问这柄银扇,陛下有多少?
蛾眉月怎么,很喜欢吗?
陆黎我见陛下那晚,您送过我一柄……
还未说完,蛾灿似有些激动道:
白灿(蛾灿)这匕首仅有一对,如此珍贵,为何还要赐予她?
陆黎(有一对吗,那就好。)
陆黎心里几分庆幸。
陆黎这把扇子还真得您的垂爱,陛下竟还割爱送了我一把。
白灿(蛾灿)陛下赐予你,是你的恩赐。
陆黎是,多谢陛下。
蛾眉月陆黎,知道我为何要送你吗?
蛾眉月轻笑着用眼神示意地上那具被血浸染的尸体。
蛾眉月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地剜出你的心给我。
陆黎我好像弄丢了,真是不该,望您恕罪。
蛾眉月是吗?
蛾眉月嘴角轻挑,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仿佛在她看来,陆黎所言不过是一派胡言。
陆黎过来的时候就不见了。
陆黎真的,我怎敢欺骗你呢。
蛾眉月怎么会丢了!
陆黎这心怕是剜不了了。
见她头轻蹙,似乎并不作假,陆黎虚惊一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
蛾眉月雁鸦!
黑袍迅速半跪在地,将身子埋得极低,似乎就是为了让蛾眉月方便俯视自己。
雁鸦听候陛下差遣,荣幸之至……
陆黎瞥了眼身旁这滩黑乎乎的“人”,心里暗自惊叹:
陆黎(这也太恭敬了点吧。)
蛾眉月算算在哪!
黑袍人轻轻移步至一旁,从宽大的袖口中缓缓抽出一块绣着神秘图腾的布帛,以及一副精致的卡牌。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物品摆放在面前,眼神专注而深邃。随着指尖轻巧地滑过卡牌,推演开始。
陆黎表面尽量保持平静,但心里开始发怵。
蛾眉月去找,不管在哪。
雁鸦谨遵圣旨。
蛾眉月转回头,眼神亲昵看着陆黎道:
蛾眉月无事,本君这里还有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