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深渊中缓缓浮起，像是在冰湖底部挣扎的水面气泡，迟缓、沉重。
白月狐浑身依旧冰冷刺骨，四肢像被冻住般僵硬沉重，连睁开眼睛都耗尽了力气。寒气盘踞在四肢百骸，似乎连魂力的流动也凝滞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撑到极限。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将霍雨浩推进医护室门口的那一刻——她什么都顾不上，只记得他身上到处是血，她的魂力早就干涸，强行调动武魂后，连意识都在撕裂。
……他呢？
耳边隐隐传来几道说话声，熟悉而遥远，像是隔着一层水波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和菜头我们的带队老师前脚刚回史莱克，雨浩后脚就出事了——这就是你们对待交流生的态度？
是和菜头。他的声音一贯温和，但此刻却克制中透着凌厉，怒意藏都藏不住。
紧接着，另一道更加直接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马老胆敢这么跟堂主说话？你小子——
是马老。但还没等他说完，镜红尘冷静的声音便不紧不慢地响起，将气氛重新按了下来。
镜红尘的确是我疏忽
他声音低沉，却毫无回避。
随后，似乎他向前走了几步，脚步声踩在地面上，冷硬清晰。他的声音也随之远了一些，却仍清楚地传入她耳中
镜红尘王少杰已被我亲自开除，若你们有任何需求，学院也会尽全力补偿
和菜头补偿？我师弟师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史莱克……
他声音未落，忽然被另一个熟悉而微弱的声音打断
霍雨浩二师兄……我没事
是霍雨浩。
白月狐的心猛地一颤。她努力想转头去看他，可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
霍雨浩缓缓撑起身子，动作依旧虚弱，唇色苍白，气息紊乱。和菜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冲上去，半抱着他扶稳，又赶忙把他身后的枕头竖起，给他靠住。
霍雨浩一坐稳，第一件事便是急切地转头四顾，眼神带着掩不住的慌张。
霍雨浩月狐呢？
听到他呼唤自己，白月狐想回应，可嗓子却干涩冰凉，像是连声音都被冻结了。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像是椅子被重重推倒，带着急促的脚步和慌乱的气息。
紧接着，一双温暖的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她冰冷的指尖。
那双手微微颤抖，却努力维持着稳定。
她的指节被缓缓包裹，那份温度沿着皮肤，慢慢渗入骨髓。
然后，一道熟悉的热度贴上了她的额头。
那是霍雨浩。
他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那一丝微微颤抖的温度，透着压抑与懊悔。
霍雨浩对不起……
他低哑地开口，声音几乎发不出来
霍雨浩对不起，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地呢喃，仿佛每一字都从心底剥离而出，带着难以言说的痛楚与自责。
她想回握他的手，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身体仍沉重如铅。
旁边的和菜头似乎也在扶着他，免得他情绪起伏太剧烈。
马老这时开口，声音沉稳如山
马老她过度使用魂力，反噬了
霍雨浩抿唇，一言不发地看着白月狐，眼中满是愧疚与痛惜。他知道，不止如此。
血契，让他们的痛苦相连——他所承受的伤，她一个不少地替他感知过；
她的意识仍在模糊与清明之间摇晃，却感受到一股温度正在缓缓地、坚定地渗入体内。
是霍雨浩，是他的存在。
他一直没有离开，一直坐在她身边。
而她体内那层死寂般的寒意，也在逐渐褪去。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终于归于安静，红尘堂主和马老已经离开，只剩他们三人。她的神识逐渐清晰，耳边的声音也不再遥远。
白月狐的睫毛轻轻颤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的光线略显刺目，但很快，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那双带着惊喜、激动与不敢置信交织的眼睛，紧紧望着她。
霍雨浩醒了！
白月狐看着他，先是怔了一瞬，接着眉心轻蹙，眸光一沉——
指尖微冷，她直接打在了他握着她的手背上，既不狠，也不轻。
她的力道没有全使上，但足够让霍雨浩一怔，顺势往后坐了一点。
白月狐你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她开口，嗓音沙哑，却藏不住语气里的担心，又有委屈，还有那一点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后怕。
霍雨浩没躲，反倒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霍雨浩……对不起
一直守在旁边的和菜头见白月狐终于睁眼，紧绷了一路的神色终于松动，嘴角勉强扬起了点弧度
和菜头七师妹，你感觉怎么样了？
他声音放得很轻
白月狐我没事
和菜头听到这句，也算稍稍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他却看见白月狐抬起眼来，冰蓝色的瞳仁深处，竟然隐隐闪过一丝红光。
他心头一跳，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白月狐慢吞吞地咬了咬后槽牙，唇角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语气却仍然温柔得很
白月狐只是，可能需要二师兄回避一下
她说这话时，目光已经锁定霍雨浩，像一只优雅又危险的狐，正在盘算怎么收拾眼前这只不听话的小狼崽。
霍雨浩在她瞳孔泛红的瞬间，就察觉到了血契的印记也在微微发烫
霍雨浩额...
他轻轻出声，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始。和菜头还一脸懵
和菜头额..啊？
霍雨浩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和菜头只好硬着头皮起身，乖乖朝门口走去。
和菜头好，那你们……好好休息
和菜头边退边狐疑地看着两人，最终也只好离开。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白月狐轻轻一笑，嘴角弯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白月狐嗯嗯，我们会的
语气甜得发凉，笑容却像雪原风暴来临前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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