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雕花木门隔绝了走廊的寂静,却关不住门内汹涌的风暴。
顾琛的手臂上,那道被银锥划出的血痕沁出细小的血珠,刺痛感如同冰针,短暂地刺穿了他被药物烧灼的神经。但他此刻的注意力,早已不在那微不足道的伤口上。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
白芊芊。
还是那张清纯无辜的脸,还是那副纤细柔弱的身躯,可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寒刃,嘴角那抹笑靥带着近乎残忍的玩味。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枚染血的银锥,只是随意地甩了甩手,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
“你到底是什么人?”顾琛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烈火灼烧的喉咙里挤出来。药效在他体内疯狂肆虐,欲望与暴怒交织成一片混沌的泥沼,但残存的理智仍在试图拼凑这匪夷所思的真相。
他印象里的白芊芊,胆小,怯懦,逆来顺受,是他可以轻易掌控在手心的金丝雀。她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而颤抖,会因为一点委屈就红了眼圈。
绝不是眼前这个,敢用利器伤他、眼神冰冷带笑的女人!
白芊芊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狼藉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我是谁?”她向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踩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发出细微的脆响,步步逼近因为药效而呼吸越发粗重、不得不倚靠着餐台支撑身体的顾琛。
“我是那个被你像捡垃圾一样带回来,用来安抚你那可笑的愧疚心的孤女啊。”她的语调轻柔,内容却尖锐如刀。
“我是那个被你锁在华丽笼子里,每天只能等着你施舍一点关注和‘真相’的宠物,不是吗?”
她停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那双因震惊和欲望而充血的眼睛,伸出指尖,轻轻点在他滚烫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心脏狂野的跳动。
“顾琛,看着你现在这副样子,”她红唇微启,吐气如兰,话语却冰冷刻骨,“真想让你那些下属都来看看,他们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顾总,被自己最看不起的玩物,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你!”顾琛猛地挥开她的手,胸腔剧烈起伏,试图凝聚起往日的威严和压迫感,但体内奔腾的热浪却让他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他眼中的血色更浓,那是一种被彻底挑衅和愚弄后的狂怒。
“你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扳倒我?”他咬着牙,试图站直身体,但药物的力量让他肌肉紧绷又酸软,每一个动作都耗费巨大的意志力。“白芊芊,你太天真了!”
“天真?”白芊芊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她忽然伸手,从凌乱的餐台上摸到一个金属餐盖,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毫无预兆地,猛地朝旁边巨大的落地装饰花瓶砸去!
“哐当——!”震耳欲聋的碎裂声炸响!
名贵的青瓷花瓶应声而碎,瓷片和水渍四溅开来!
巨大的声响让顾琛条件反射地蹙眉,意识有片刻的震荡。
就在这瞬间,白芊芊如同鬼魅般贴近!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完全不像平日那般柔弱!
顾琛本能地想要擒住她,但被药物拖慢的反应终究迟了一瞬!
白芊芊的手已经探入他西装内侧口袋,精准地抽出了他的手机!同时,另一只手中那枚尖锐的银锥,已经抵在了他颈侧的动脉上!
冰凉的金属触感混合着那一点尖锐的刺痛,让顾琛浑身肌肉骤然绷紧!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利器带来的死亡威胁,也能感受到她握着手柄的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你看,”白芊芊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一丝嘲弄的叹息,“我现在只要轻轻一用力,明天新闻的头条,就是纵横商界的顾氏总裁,因不堪药物副作用,在宴会上意外……自戕?”
“或者,”她晃了晃手中属于他的手机,屏幕亮起,需要指纹或面部解锁,“我也可以用你的手指打开它,看看里面有多少‘有趣’的东西,够不够让你身败名裂?”
顾琛的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颈动脉上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而手机里的东西……更是绝不能外泄的秘密!
滔天的怒火和杀意在他眼中疯狂翻涌,几乎要冲破药物的束缚。他从未受过如此胁迫,还是被一个他视为所有物的女人!
“你敢……”他从喉咙深处挤出威胁,但因为那抵着命脉的凶器和体内作乱的欲望,显得色厉内荏。
“我为什么不敢?”白芊芊轻笑,银锥的尖端又往前送了一毫米,刺破皮肤,一缕鲜红的血丝瞬间沁出,沿着他滚动的喉结滑落。
“顾琛,你忘了我是谁养大的了吗?”她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幽冷的、来自遥远过去的寒意,“那个被你和你父亲联手逼死在地下拳场的‘疯狗’白阎……他教给我的,可不止是怎么装可怜博人同情。”
“他教得最多的,是怎么在绝境里,咬断敌人的喉咙。”
顾琛的呼吸猛地一窒!白阎!那个很多年前就像条野狗一样死去的男人!他几乎忘了白芊芊还有这层关系!他一直以为,她早就被她那个不堪的父亲磨灭了所有棱角!
巨大的震惊和被算计的耻辱感,如同毒液般注入他本就沸腾的血液。
而就在这时,体内那强烈的药效似乎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一阵更凶猛的热浪席卷而来,冲击着他最后的理智防线。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焦距难以集中,白芊芊那张冷冽带笑的脸在眼前晃动、重影。
强烈的占有欲和毁灭欲,与冰冷的杀意和身体的失控感疯狂交战。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夺银锥,而是想要抓住眼前这个女人,将她狠狠揉碎进自己的身体里,或者直接掐断那纤细的脖颈!
但他的动作因为药效而变形迟缓。
白芊芊灵巧地后撤一步,轻易避开了他滚烫的手掌。看着他那双几乎失去焦距、只剩下本能掠夺和痛苦挣扎的眼睛,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再下去,这男人真的会彻底失去理智,变成一头只知道交配和破坏的野兽,那反而不好玩了。
她收起银锥,仿佛刚才那致命的威胁从未发生过。她甚至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裙摆。
“看来,哥哥需要一点私人时间‘冷静’一下。”她语气轻快,带着事不关己的调侃,“我就不打扰了。”
她说着,转身作势欲走。
“站住……”顾琛发出困兽般的低吼,试图追上她,但双腿如同灌铅,每一步都踉跄而沉重。药物不仅催情,显然还有肌肉松弛的效果。白芊芊下的剂量和种类,都远超他的预料。
白芊芊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手,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他最后一眼。
顾琛正狼狈地扶着倒塌的餐台,试图稳住身体,额发被汗水和之前的红酒浸湿,凌乱地贴在额角,西装皱褶,领带歪斜,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冷峻矜贵。
白芊芊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被冰冷的嘲讽覆盖。
“哦,对了,”她微微一笑,“忘了告诉你。”
“这药的名字,好像叫……‘忏悔’。”
“好好享受吧,顾总。”
“为你曾经做过的一切。”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拉开门,闪身出去,然后将门轻轻带上。
“砰”的一声轻响。
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内,是顾琛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与欲望的嘶吼,以及东西被狠狠砸碎的巨响。
门外,白芊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淡漠。她低头,看了看指尖沾染的、从顾琛脖颈擦到的一点血迹,眼神幽深难辨。
走廊远处,已经传来了更加急促密集的脚步声——顾琛的保镖队伍正在快速逼近。
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朝着与林薇被带走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
而门内野兽般的咆哮与撞击声,持续不断,仿佛困着一头正在经历炼狱的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