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北离与南诀的边境,出现了落璃的身影。
南诀地界,靠近北离边境的凌云山脚下,“呼,终于搞定了。”叶鼎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草庐旁边新搭好的棚子,这位置正适合纳凉闲坐,以后他就可以和文君一起在此闲聊安然了,一想到那情景,不免露出了笑容。
“看来,这段日子,你过得很悠闲。”远方,一道清冷的声音随风而来,叶鼎之急忙转头看去,看到驱马缓步而来的落璃,眼中满是惊喜,丢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去。
“落璃,你来了?”落璃点头,“当然,我说过,时候到了我会来找你的,我这不是来了。”由着叶鼎之牵这马向前。
到了院子里,落璃翻身下马,叶鼎之则绑好马绳。
应是听到他们谈话的声音,屋里一副农家夫人装扮的易文君从房里出来了,见到落璃,有些惊讶,“落璃姑娘?”叶鼎之绑好马,见易文君出来了,忙上去扶她,“怎么出来了,可是不舒服。”
易文君轻轻摇了摇头,“今日好一点,不闹腾的,听到声音,便出来看一看。”听她这样说,叶鼎之才松了一口气,温柔的看向她的肚子,叮嘱道:“可不能再闹腾了。”
见他们如此,很难不看出端倪,落璃视线落在易文君的腹部,询问道:“易夫人怀孕了?”听到落璃的那一声易夫人,易文君心头一颤,眼尾红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唤她,而且,她也并不讨厌。
她是易文君,却也愿意成为易夫人,因为她心甘情愿,这是她选择的人,也是她选择的路。
但,她清楚的明白,她不仅仅是易夫人,同时也是易文君。
叶鼎之发现了,握紧易文君的手,安抚着她,回答道:“嗯,三个月了,我要当爹爹了。”瞧见叶鼎之幸福又满足的样子,落璃也很为他高兴,“恭喜二位,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提到这里,叶鼎之认真道:“落璃,若无你相助,我与文君必不能心愿得偿,安稳度日,叶鼎之携妻子易文君拜谢落姑娘的相助之恩。”
落璃赶紧扶住他们要拜下去的身体,刚想开口,易文君的声音就响起,“落姑娘,文君如今才懂得你昔日的话中之意,文君能挣脱束缚逃脱牢笼,全靠落姑娘当日倾言相助,文君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愿来世结草环以报。”
甚至,落璃都没有拦住,易文君就跪地俯身拜下了,她话中之意想来也是知道了当时那个人是她,可落璃受不起她的大礼,连忙拉她起来,“不必如此,我没你们想得那么好,我帮你们也是有原因的,这本就是一场交易之局。”
转而,落璃看向叶鼎之,声音认真道:“还有你,叶鼎之,你要清楚,这是一场交易,别这样,我受不起。”
叶鼎之知道落璃的脾气,也不好再矫情,只得站直身体,点点头,“好,听落璃姑娘的。”
感觉落璃来此应该不单是来看他们,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叶鼎之便让易文君先进去先,这才开口,“落璃姑娘是要来让我践行交易了吗?”
落璃点点头,未曾在这里发现雨生魔前辈,便问道:“雨前辈呢?此事恐要麻烦到你们二人。”果然,叶鼎之指向凌云山的方向,“师父怕打扰到我与文君,便在山那边的内湖归隐,不远,我们过去找师父。”
落璃点头,两人向院子外走去。
以他们的速度,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目的地。
一眼便看到在湖边垂钓的雨生魔,叶鼎之走上前,亲切的叫了一声“师父。”又接着道:“你看看谁来看你了。”
垂钓的雨生魔懒得分神理会叶鼎之,悠悠闲闲道:“若是连天下第一的琴仙都察觉不到,你师父我可不就是废物了。”
雨生魔一说,叶鼎之才记起几天前百晓堂发布的武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瞧我,忘了这件事,落璃,还没恭喜你位列琴仙,冠绝天下第一呢。”
“两位就别调侃我了,琴仙也好,天下第一也罢,不过是一个名号罢了。”落璃淡淡道。
“你觉得只是一个名号毫不在意,可别人却不这么想。我与李长生斗了那么多年,一次都没争过他,如今这天下第一倒是被你得了,得了便宜还卖乖。”雨生魔收线解下掉上来的鱼,恨不成钢道。
“那要不,我让百晓堂把天下第一给雨前辈,我反正是不在意的。”听此,雨生魔恼怒的回头一瞥落璃,却还是装装样子的生气,“你呀你,是想气死我这个老人。”
“我哪敢,雨前辈可是南诀的武道第一呢!”哎呀,快两年未见,这冷淡淡的丫头居然会开玩笑了,雨生魔与叶鼎之相视一眼,皆是一笑。
“行了行了,不与落姑娘贫了,落姑娘千里奔赴南诀,可是有事相托?直说就好,我雨生魔欠你一命,是该还了。”雨生魔起身面对落璃,神色认真了几分。
落璃拱手微拜,直言道:“承蒙雨前辈看得起,落璃确有事相托。落璃想请雨前辈替我稳定南诀的政局,无论是朝堂亦或是江湖,雨前辈可做得到?”
这话一出,雨生魔有些诧异,看了一眼叶鼎之,叶鼎之摇摇头,他也不明。
雨生魔沉思了一下,道:“不知落姑娘此举为何?”落璃轻轻一笑,没有挑明的意思,只是道:“雨前辈只需告诉我,做不做得到?”
这明显就是不想说的态度,雨生魔沉默了一下,盯着落璃,并没有在她眼中看到任何心思算计,罢了,就当信她一次吧!
“可以是可以,南诀江湖不难,但我无法阻止南诀朝堂的抉择,只能尽力规劝稳定,恐怕时间不长效果甚微。”落璃点头,能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她可以接受。
“可以,放心,雨前辈,我并无其他想法。”得到落璃的肯定,雨生魔点点头,这就好,他毕竟是南诀的人,他可不想因他而牵连到南诀的百姓。
落璃看向叶鼎之,他已经在翘首以待了,“鼎之,可否拜托你前往一趟南诀与北离的边境,留守几天。”
这话一出,叶鼎之察觉其中的不对,询问道:“落璃,到底怎么了,你要做什么?”牵扯到南诀与北离两国,这他得问清楚。
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想歪了,落璃赶紧解释道:“别乱想,此场极北之乱牵扯到北蛮,不知北蛮是否会对北离动手,若真有那一天,你觉得南诀会袖手旁观吗?”
叶鼎之一下子明了,“落璃你是想防患于未然,防止北离陷入困境。”额,也可以这样想,落璃还是点了点头。
得,确定了,叶鼎之就明白了,“我叶鼎之虽对北离皇室无感,但我终究是北离的人,北离有难我不会袖手旁观,而且既是落璃你所托,叶鼎之必不会辜负。若南诀与北离起事,有我叶鼎之在边境一天,南诀之人便踏不入北离半步。”
听着叶鼎之义愤填膺坚定不移的话语,看着叶鼎之坚定的目光,想起那一世叶鼎之的背道而驰,若当初的发展如现在这般,他也不会成为那个魔教的领头人,背刺北离。
他会像现在这样,一心一意为北离着想,绝言有他叶鼎之在,南诀之人跨不过他去,他会守护着身后的北离。
可惜,那一世的他,没得选。
这一次,她给了他选择。
“雨前辈,我……”想起雨生魔和叶鼎之不一样,他是南诀的人,而她刚才所求,实在有些为难他,不免想开口解释道。
雨生魔却打断了她,言“没事,这不违背什么,这件事对南诀未曾有害,我不介意,若不起战事自然是最好的结局。此托,雨生魔接了,必会尽力而为。”
雨生魔前辈如此大义,落璃很是佩服,拱手一拜,以表她的敬畏。
既已经得到结果,落璃还有事也不便久留,与他们告别之后,翻身上马,又开始了她的路程。
雨生魔和叶鼎之盯着落璃骑马远去的背影,雨生魔突然道:“徒儿,你真相信落姑娘此托原因只在此?”
叶鼎之一楞,他以为他已经掩饰过去了,没想到他师父更加聪明,还是察觉到了,出声道:“我不知道,但总有一部分原因在此。落璃虽性冷情淡,但她在意之人皆在北离,她不会置他们于不顾。”
“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但我信她,不会牵连我们,牵连北离,这就足够了。”听此,雨生魔感慨道:“罢了,随你们去吧!”
后面,雨生魔和叶鼎之兵分两路,雨生魔去了南诀的都城,而叶鼎之回去与易文君解释交待清楚后,便出发去了南诀与北离的边境,在北离的边境住了下来。
这一次,落璃是在向西行,最后到达的目的地是江湖闻名的天下无双城。
怕被认出来,落璃带了斗笠,这才踏入了这座无双城。
瞧着这街道上的繁华,江湖人士遍地,此号称揽尽天下巨才,坐拥敌国之富,天下无双的名号现在来看倒也算未堕落。
可惜,曾经的无双城是江湖第一势力,号称剑法天下无双、刀法天下无双、内功天下无双,江湖人则尊称为天下无双城的它在日渐没落。
无双城的镇城之宝是无双剑匣。无双剑匣藏名剑十三柄,其中的大明朱雀位列天下十大名剑第二,是江湖第一剑。不过,自首代城主无双剑仙之后,已经数百年没有人能打开无双剑匣使用飞剑了,无双城的声势逐渐下滑。
那一世,最后还是出了一个小辈,他打开了无双剑匣,成了剑仙,无双城的声势这才日渐回升。
但这些都与落璃无关,她来此可不是为了这些事的。落璃寻了一个客栈,先租了几间房,连租了好几天,自己却没有住进去。
交了钱后,将一封信交给掌柜的,让他到时候交给来此住下她租的这几间房的人,还托他留了一句话,这才离去。
与百晓堂打交道多了,落璃一眼就认得出隐藏在暗处百晓堂的人,随手薅了一个人来,更想出钱让他们替自己传递消息,便见那人认出她的身份,直言她有什么事吩咐就行,百晓堂必定相帮到底。
落璃有些莫名其妙,问他为什么,原来是他们的堂主姬若风下了令,若是她有事寻百晓堂,只要不违背规则,百晓堂当倾尽全力配合。
还真不愧是姬若风,这性子和当初一模一样,还是那么可靠。
落璃让他们将五封信送了出去,叮嘱他们一定要送到本人的手中,交待完了,这才离开了无双城,踏上了归程。
而另外一边,由百晓堂送出去的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指定的人手里,天南海北的,他们都在看完那封信后,启程向一个方向而去,赫然都是无双城的方向。
急匆匆从天启城一路赶过来的雷梦杀,一入无双城寻了好几遍才找到那个信中提及的四季客栈,一踏入客栈的大门,便与坐着的熟悉的四人面面相觑。
雷梦杀有点懵,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抹了几把,他们还是在原地,一定是他走错了,转身出去,盯着面前明朗清晰的四季客栈的牌匾,没走错啊!
这时,清歌公子洛轩的声音传来,“二师兄不必再看了,你没有走错。”雷梦杀无奈,还是走了进来,盯着眼前熟悉的四人,眼眸微动。
带着白斗笠的柳月公子柳月,带着黑斗笠的墨尘公子墨晓黑,儒雅高贵的清歌公子洛轩,示书为命的卿相公子谢宣,加上他多言无穷的灼墨公子雷梦杀,北离八公子来了五个。
而这也是当年学堂分别后,他们这些人第一次相逢。
眼见雷梦杀眼眸微动,竟有些微红起来,柳月出声调侃道:“怎么,许久不见,二师兄变得如此感性,竟是要落下泪来。”
“才,才没有,我就是风迷了眼睛。”雷梦杀下意识嘟嘟囔囔反驳道。
“是是是,二师兄说的是。”洛轩好像上前拉过雷梦杀,五人坐了下来。
五人面面相觑,眼底都是有些情绪涌动的,上一次分别和之前的远行不一样,是真的各自奔赴东西了,他们也各自走上了不同的路,原以为他们要很久才能再相见,没想到在这里,倒是让他们相逢了。
“看来,是有人故意让我们聚在这里。”柳月公子先开口道。
其他人意会,洛轩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百晓堂来送的信封,你们也有?”其他人点点头,纷纷取出了他们拿到的信封,还真是一模一样。
看来,他们没猜错,有人故意用这信封让他们相聚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能同时牵扯我们五人,不用想,那人显而易见。看来,是老朋友相邀。”卿相公子谢宣的话一出,所有人心底一下子浮现出一个人名,落璃。
这是,掌柜上前来,递过一封信,言道:“诸位公子,这是相邀你们的姑娘留给你们的信,她还托我给你们带一句话。”
“哦。”柳月公子起了兴趣,“什么话?”
“那姑娘说,此前公子一诺,到了该履行的时候了,所托之事皆在信中言明,望诸位公子承诺相助。”掌柜仔细说完,放下信封在桌上,就下去了。
“不过才快两年不见,落璃姑娘确实让人意外,已经是冠绝榜天下第一的琴仙了,如此厉害,竟也有事相托于我们?我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柳月开扇扇了几下斗笠,盯着那封信,言道。
雷梦杀刚想拿信封一探究竟,就被手快的洛轩抢了去,洛轩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一看,有些不解。
“如何?”面对雷梦杀兴冲冲的询问,洛轩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将信平放在桌上,言了一句,“你们自己看吧!”
信中字数不多,言的是“诸位公子,此地位处极西风景甚好,久别重逢,不妨多住几日,房间已为诸位公子开好,愿诸位公子此行欢愉。”
啊,所有人面面相觑,皆有些不解。
“这,所托之事是,让我们在此游玩?”雷梦杀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不对劲,肯定不对劲,“雷二,你最近不是见过落璃姑娘吗?她可有什么异常?”面对柳月的问题,雷梦杀仔细想了想,道:“极北之乱由她镇压,在边境时我们见过,她未曾有异。”
这就奇怪了,他们可不相信落璃这番动作,就是为了让他们来此极西之地无双城游玩一场,肯定有什么他们忽略了的事。
“对了。”雷梦杀像想起了什么,言道:“百晓堂颁完武榜后,落璃姑娘与世子爷两人交谈了一番,后落璃姑娘一人离去,与她同行的司空长风被世子爷派人护送回乾东城。”
“不是,这有什么关系,说重点。”洛轩出声打断道。
雷梦杀有点委屈,道:“这不是就到了嘛!后面世子爷向风风请意前往了北离与北蛮的边境,世子爷带着破风军现在驻守在那里。”
“那就对上了,落璃姑娘是要我们驻守在极西之地的边境,也就是北离与西域的边境。”柳月一下子明白了,解释道。
洛轩一想,有些担心,问道:“莫不是北离有难,边境要乱?”
谢宣从书上抬头起来,摇了摇头,“不是,应是防止动乱。北离若真有难,天启城不可能没有动静,军队也不可能不动,所以没有那么严重。”
也是,谢宣说得有理,那就是防止动乱这个解释适合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墨晓黑突然来了一句,“看来,落璃姑娘不信皇家。”这话这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情愿托他们这些江湖中人前来,也不愿知会皇家,毕竟皇家比他们实力可强多了,可最后托的是他们前来。
“想来应是这场极北之乱让落璃姑娘看清了皇家,天启城未动,去的只有一个琅琊王,连军队都未动。若不是琅琊王劝动了镇西侯府,出动了破风军,恐怕还不知如何收场。”柳月慢慢分析道,视线看向雷梦杀。
雷梦杀点点头,“此事我参与其中,确有愤然,没有陛下旨意,风风也调不了军队,确是我们的错。”
如此就很清晰了。
“好了好了,既落璃姑娘以君子之诺相托,我们便帮上一帮吧!不就是留守这里一段时间,就当游玩了。”不适宜再谈论这个话题下去,洛轩忙岔开话题道。
柳月也点点头,扇着手里的扇子,言:“就当是我们五人的相聚一场游玩了,又不一定会发生,稍安勿躁,顺其自然。”
一致同意,五人便在在无双城的四季客栈住了下来,应了落璃的所托。
四方皆已布好,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托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