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乾东城后,落璃将暮雪琴从琴盒中取了出来,轻轻抚摸着那琴与琴盒,是时候了,该是她践约的时候了。
运转体内的真气,裹挟整个琴盒,朝着向东的方向丢去。
真气裹挟着琴盒如流星一般消失在东方,朝着他既定的目的地飞去,这是她的宣告,她来了。
天启城,皇宫。
“报!国师求见。”
外面有太监高呼一声,手持拂尘的齐天尘并没有等待任何的回应就走入了书房。
“陛下。”齐天尘微微鞠了一躬。
“国师来此,想必是算到了天机。有人是要来这皇城之中杀孤?”太安帝轻轻挑了挑眉。
“是,那人的琴盒已经砸落在青龙台之上,请陛下入天剑阁暂闭。”齐天尘说道。
这时,打探消息的斥候报了上来,“你是说,那个落璃正一人一马朝着天启城而来了。”负责打探消息的斥候连忙点头应是,太安帝还是又问了一次,“当真是朝着天启城的方向而来。”
“是的,确认无误,再有大半天应就到天启城门了。”
“看来,逃不掉了。”太安帝淡淡道。
齐天尘和大监浊清都是微微一愣。
“下去布置吧!这一次,是该到了下最后一盘棋的时候了,就看是她赢还是我赢了。”太安帝站了起来,轻轻一抖长袖,向后殿走去。
浊清还想说话,齐天尘眼疾手快的拉着他出了殿门,“国师大人为何不拦着陛下?”浊清幽幽地问道。
“皇城国运,不可轻损。无论陛下是否有意迎敌,若真是退了,国运也便真的损了。何况,陛下想与那人下棋。”齐天尘摇了摇头,去执行命令去了。
浊清却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镶嵌在青龙台上琴盒,不过是普通的梧桐木,三分之一入了土,琴盒却安然无恙,不愧是那人一直背着的琴盒,只是,他们真的挡的住她吗?
天启城门处,温壶酒靠在那里,双手靠在头边,望着远方:“没想到那么快就能再见到她了,真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
“你怎么在这?”一身红衣的李心月提着长剑站在温壶酒的身旁,“温家应该不会参与这些事情吧!你为何要来?”
“箫若风都开口了,总不好拒绝,而且,我比任何人都想和她打一场,毕竟,她现在可是天下第一的琴仙了。”温壶酒笑道。
李心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沉吟片刻后忽然道:“你有信心拦住她吗?”
“你想多了,我虽然也在冠绝榜上,但那可是天下第一,十个我估计也没信心,我只是来打一场,来问一个答案,她为何要如此而已!反正尽力拦呗!别抱太大希望。”李心月无语,哪有人这般落自己的信心的,偏偏她又没法反驳,因为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拦不住也要拦,她若真闯了这天启城,那就得乱套了。我们二人联手,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也可?”
“唉,这一丝机会。稍纵即逝!”温壶酒紧握手中的酒壶,猛地直起身起来,看着城门处慢慢靠近的一人一马,喃喃道:“她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真气裹挟而来,只有一个人骑着马漫步而来,很平静,平静到好像她只是平常的过客一般。
要不是箫若风说了,她是冲着那位和皇宫来的,反正他们都不会信的。
落璃骑马到了城门下,停了下来,盯着面前拦路的李心月和温壶酒,太安帝未死,明德帝未继位,天启城未乱,那这内卫司和天启四守护自然没有发生,但箫若风倒是个厉害的,还是能把人请来。
温壶酒会来,她有些意外,以他的性子恐怕是冲着打架来的。
“让开!”既然不是重要的人,落璃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冷淡开口道。
“落璃姑娘,此路不通,还是离开的好。”李心月沉声道。
落璃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不想理会,看向温壶酒,“温前辈,你们拦不住我,让开吧!”温壶酒何尝不知道,但还是未动,“落璃姑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必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态度已经明了,落璃也懒得与他们再多言了,手中真气凝聚,李心月手中的心剑立刻开始震鸣,心剑有灵,只是接触到落璃的真气就这样了,它是在兴奋还是在害怕。
李心月瞬间拔剑,只见一道如长虹贯日般的剑气,直冲云霄,向着落璃袭去。
“剑心冢心剑,可惜境界低了一些。”落璃淡淡道,随后凝聚真气的手轻轻一挥就把那剑气打散了,身体未动,没有半点难度。
怎么这么简单,手轻轻一挥既可,“好强,这就是神游玄境吗?”
“看来是了,和当年的李先生一样,抬手便能镇压所有人,我们拦不住她。”温壶酒沉声道。
她可不信,她只信手中的剑。李心月一跃而起,心剑劈斩而下,她没有寄希望于能够和落璃缠斗,所以一剑挥出,就是心剑最强的一式——心剑万千。
剑气如潮,劈斩而下。
一剑化为千剑。
“止!”李心月大喝道。
唐怜月也运转体内的内力,真气爆起,各种毒运转而出,无穷无尽,温家最强的一招,毒死你。
剑心冢的剑心决,一剑变成了千道剑气,一道接着一道地砸过来,加上温家的剧毒毒死你,两者结合,这是要截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啊!
若是李心月到达了那一世的程度,配合排名冠绝榜三甲的温壶酒,她或许还会忌惮几分,好歹取琴应对,但现在的李心月太年轻了,还没有达到那个程度,而温壶酒也没有她强,所以,花枝花架罢了,抬手可破。
“既是心剑,那我便以琴阙第四阙的落叶飞花应对吧!”落璃手中真气凝聚,城门外的树叶掉落飞驰而来,素手再轻轻一点,一股无比蛮横的真气裹挟着那些落叶散发而出,将那些剑气和毒全都弹了出去,李心月挥剑一挡,远远地落在了另一边的城墙之上,温壶酒落在了她的身边。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琴仙,连琴都未出,轻轻一点,我们就输了。”温壶酒嘴角处溢出一抹鲜后,他悠悠的用手接住因为刚才一击头上被截断的发丝。
李心月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压下了胸口的那一道腥甜,却止不住喉头涌出的血腥,她呸呸吐个干净,皱眉道:“应该让陛下速速退避。”
“避不了的,在这样的高手面前,万千军队也不过是摆设。”温壶酒沉声道,“除了李先生,没有人拦得住她,可惜如今李先生已经不在了。”
落璃盯着眼前的天启城牌匾,三年前没有劈了它,今天得劈,抬手一挥,一道剑光划过,天启城的牌匾从中间被划断,掉落在地上。
落璃驱马,一人一马踏着那断裂两截的天启城牌匾过去,进了天启城。
“三年前有李先生在我没能劈了它,今日它留不住。”落璃的声音飘散而来,惊醒了盯着断裂成两节的天启城牌匾发呆的温壶酒和李心月,这这这,她就这样劈了!还踩了过去!
“这怎么办?还拦吗?”李心月白了他一眼,都这情况了,拦得住吗!“先跟过去,希望姬若风和国师他们能拦下来吧!”
长街上,落璃骑着马走过,抬眼便看到前面拦着的影宗之人,周围也迅速围满了影宗的人,看到领头的影宗宗主,影宗不愧是像一张蛛网一样地覆盖了整座天启城,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那位最忠实的一条狗,唯命是从。
前方一身黑衣白发的老人站在那里,虽然只有一个人,却有着一整只军队的气势。老人看了落璃一眼,劝告道:“职责所在,落璃仙子,到此为止吧!”
落璃拉了一下缰绳,马停了下来,落璃淡淡的吐出来一句话,“滚,或者,死!”
老人收回了目光,长叹一声:“那只能得罪了。”落璃不答,只是戏腻的看着他,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老人白发飞扬,起剑而舞,在周围画起了一个圆,剑气长虹,贯穿了一整条长街。
其余的影宗中人也跟着攻击而来,铺天盖地的,落璃只是轻轻牵动右手,真气在筋脉间流转,右手轻轻一转,落叶飞花而起,不过这一次运起的不是花叶,而是长剑,整个长街上除了握在影宗之人手里的长剑,其他无主的长剑纷纷开始颤动,最后纷纷自主飞向落璃,围绕在她周边。
落璃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周边所有的长剑调转方向,朝着他们铺天盖地的攻击而去,不过顷刻,迎上来的影宗之人纷纷顶不住,被长剑掀翻出去,砸落四方。
老人的情况也不算好,大部分长剑针对的是他,但好歹境界高一点,倒是扛下了这一击,虽然老人的衣衫已经破裂不堪了,但手上犹然握着剑,眼神依然如同鹰一样锐利,沉声道:“不愧是天下第一,一招便见差距。”
可他不认输,携剑施展起他的最强一招,那气势覆盖了整个长街,剑声长鸣,他整个人如流星一般轰向下方的落璃。
落璃也不惯着他,右手真气运转,断离弦起,周边漂浮的长剑形成杀阵,围上了冲过来的杀招,手指轻轻一点,瞬间破了他的招式,掀起来的气劲直接把老人砸飞出去。
老人轰隆砸倒了房屋,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痕迹,直到砸到一面墙下,这才躺下,那冲劲让他抑制不住的呕了几口血,眼睛血红的,手中的剑已经折断,他已经强撸之末了。
眼见周边又轰过来的影宗之人,落璃看也不看,右手一挥,剩下的长剑一轰而出,再次便那些人都掀飞砸落四方。
这一下,没有再扑上来的炮灰了,应该是处理干净了,落璃这才挥手便那些集聚而来的长剑各归各处。
落璃驱马走到墙角下的老人前,眼神冷冽,“我给过你选择的。”想动动手指杀了他之时,一个人影瞬间扑过来跪在了她面前,扬声道:“求落璃仙子手下留情!”
看清所求之人,她有印象,他洛青阳,曾经是影宗的弟子,不是在叶鼎之抢亲后做了替罪羊被逐出影宗了吗?为何还在为这老人所求。
“理由?”
洛青阳反应迅速,立刻道:“宗主身为影宗之人,没得选,求落璃仙子垂怜,饶他一命。”老人盯着眼前为他跪求的洛青阳,瞳光复杂。
“你已经被逐出影宗了,为何选择帮他?”面对这个问题,洛青阳早有答案,目光灼灼道:“影宗救我养我,此为恩,宗主大人教我育我,此为情,洛青阳并非狼心狗肺之人,恩情孝义得报,望落璃仙子成全。”
瞧着洛青阳虔诚磕头的样子,老人的眼睛似乎红了,落璃也终于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他独特的魅力,不愧是以后能成为冠绝榜第一的剑仙,倒不是个歪的。
罢了,就当结一个善缘吧!
“如你所愿。”
洛青阳立刻感激的拜拂,“多谢落璃仙子大恩,他日有需,洛青阳万死不辞。”
既然已经解决,落璃便立刻策马上路了。
风声传来一句,“洛青阳,继续走你的道,他日剑仙一席必有你一位。”洛青阳看着那道策马离去的背影,恭敬的行了跪拜之礼,心甘情愿。
后面,落璃驱马一路到了宫门口,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落璃勒马停下,盯着他,眼中的冷淡倒是消退了一些,出口的语气也比在城门时温和了一些,“你也来拦我?”
跟过来的温壶酒和李心月一听,无语,怎么对他就那么温柔,刚才对他们,那可是冷淡至极,那语气都冷成冰了。
宫墙上站着带着恶鬼面具的姬若风也没想到,天外天一别后,再次相见他们会是这样的场景,对面而立。
“我也没想到,箫若风要我来拦的人是你。”听此,落璃却是轻轻摇头,拆穿他道:“百晓堂晓喻天下消息,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得,这人比想象中还要了解自己。
被拆穿的姬若风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神色正经了一些,询问道:“我不明白,怎么突然走到了这一步?”
“不突然了,你知道的,从一开始我就是为此而来的。此前,天启城有稷下学堂的李先生在,他拦住了我,我退了,这一次,没有李先生了。”落璃依然很平静的叙述着,仿佛只是很平常的谈话而已。
果然,温壶酒与李心月对视一眼,当初那个蒙面女子就是她落璃。
这话就是变相的承认当初那个被李先生拦下的女子,没能刀劈天启城牌匾的女子是她,他虽已经猜到了,但现在她亲口承认了,反而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落璃,天外天那一次询问离去同行之时,你是否已经下定决心走这条路了?”想起天外天那次离别之时她的不对劲,如今他才记起来。
明明那一次,他也亲眼所见那暗河的杀手要杀她,她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这件事她不可能不理。
这个,她想了想,微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这路是早有的,不过是提前了一点走上去而已。我问过你的,是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这这这,温壶酒和李心月他们是一句话也听不懂,反正他们牵扯挺深的。这让他们有点怀疑,姬若风是否会选择继续拦她。
姬若风一楞,他记起来了,原来那一次落璃一次又一次询问他是否已经决定选择了,还有这一层意思,他还真是一点也没发觉啊!
果然,她比他想象中要了解自己。
“或许,天外天那一次我答应与你同行离去,你我再见就不会是这般光景了。”姬若风喃喃自语道。
落璃轻身宽慰道:“不,也是如此,从你选择帮他开始,你我就已经站在对立面了,答不答应没有影响。”
就这话,还不如不宽慰呢!你看那姬若风的神情,倒是更加复杂了。
“那你现在要拦我吗?”
面对落璃的再一次询问,姬若风有一瞬间的沉默,他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道:“我答应过李先生,会帮箫若风,他开口了,我不能不来。”
落璃点头,“我知道,没关系。”语气里并没有责怪或者其他的东西,很是平静。
她一直都是这样,情绪没有一丝波澜,几乎没有见过她大悲大喜的样子,总是那么平静,明明都要捅破天了,她也还是这样。
这样的她,没有人看得懂。
哪怕是知道得最多的百晓堂堂主,也看不懂她。
姬若风左手扶了扶自己的恶鬼面具,握紧长棍,挥出了自己的长棍,棍名无极,昔日黄龙山镇山之宝。一棍既出,无边际,无穷尽,无限,无终!
落璃一看,明白了,面对冲着自己而来的招式,一动未动,就这样平静的看着对面的姬若风。
李心月和温壶酒看不懂,落璃为何一动不动,这么嚣张吗?连反抗都不用。
惊乎所有人的预料,姬若风的招式虽然是直冲着落璃而去的,却嗖的一声,从落璃的旁边落下,气劲掀起了她的秀发,无极棍砸落到地形成大坑,而姬若风整个人也站在了她的旁边。
“还真是一点也不躲,这么相信我?”姬若风抬头看向马上的落璃,贱嗖嗖的调侃道。
落璃伏下视线看他,开口“我不瞎。”唉,还真不可爱,一下子就看清了,一点也不好玩。
姬若风收了无极棍,回到了他之前站定的位置,手指一弹,面前的恶鬼面具被一分为二,摔落在了地上,露出了一张俊秀的脸庞,还有那一头白发。
“任务完成,这下总算轻松了一些。”这话一出,李心月瞬间皱起了眉头,果然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姬若风你什么意思!”
姬若风扭头看向她,一摊手,“这不是很明显吗?拦过了,拦不住。”就这贱嗖嗖的样子,落璃也不免有些想笑,哪学来的这么不正经的样子。
好家伙,真当他们瞎了,这叫拦过了,根本就没拦好不好。
“姬若风,你和她是一伙的!”李心月咬牙切齿道。
姬若风连忙反驳,“你想多了,真当我是李先生啊!天下第一说拦就拦啊!何况我答应了箫若风会来,没说一定要拼命啊!难不成,你真想死在这里啊!”
姬若风想了想,“这很简单,跟她说一声就行了。”李心月被他气炸了,指着姬若风,你你你,最后懒得搭理他,不想看见他。
温壶酒在一旁憋笑,看不见他,看不见他。
落璃轻轻摇了摇头,越来越不正经了,面具破了真性情都出来了,看来,他做出决定了。
玩笑过后,姬若风看向落璃,有些感慨道:“我姬若风这一生啊!在意的东西不多,你落璃算一个。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走这条路,但只要不动北离,我能做得就是不问不拦不阻,所以,我帮不了你。”
那一世姬若风从来没有言过她是他的朋友,却一直在做着一个朋友该做的事情,这一次,他亲口说了,他们是朋友,真好。
落璃眼中的情绪更复杂了一些,盯着姬若风的目光愈加的温和,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不拦我,就是在帮我。”
姬若风盯着落璃的眼睛,缓缓笑了起来,点点头。
各位看客,新年快乐,蛇年大吉!祝大家幸福美满,财运亨通,平安喜乐,岁岁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