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茗世在一个公用电话上拨通里德的电话，对面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喂…你好…”
“你好，我找里德。”
她显得有些惊慌：“呃，他…他现在在忙……”
“告诉他，我叫吴茗世。”
“好的。”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里德的声音，“有什么事？”
“你的朋友找上我了。”吴茗世说，“他们告诉我，我得为你的失败负责。”
“……什么屁话，就当他们没说，行了吧！”
电话挂断，吴茗世再次拨通。
“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讲？难道你就是为了特地来羞辱我一下吗？”里德恼怒地说。
“我听说你的家人要被发配去地表。”
“不关你的事！”里德在电话那头情绪一下爆发，怒吼道。
“冷静。我是来帮你的。我本来就不应该被算在这次的比赛当中，我是突然插进来的，确实对你的事负有责任。”吴茗世说，“更何况，帮你这件事对我也很重要。”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接着里德说：“你帮我？怎么帮？”
吴茗世听得出来，他在故作镇静，声音里面带着一丝颤抖。
“我有办法。不过我现在有点忙，后天中午，41城教堂见。”
“我们什么时候……”
不等里德说完，吴茗世挂断电话。
两天后，吴茗世在中午到达了41城大教堂，教堂从上到下由41根合金柱连接着天环的天幕和地环，柱子间有1081个雕塑穿梭其间，在地环那一端，一个拔地而起的三角群建筑带着华丽的大门，对着前方的广场敞开，可以看见里面有折射光形成的绚丽色彩和主神的石雕。
吴茗世看见角落里有一个人戴着口罩，她认出这是里德。
“先生，您好。”吴茗世走上前说。
里德抬头，吴茗世说：“我们先四处走走吧。”
在41城绕了几个圈，在一个无人的小巷吴茗世停了下来，问道：“告诉我你的事。”
里德告诉她，他原本是在角木蛟区和白羊区交界处生活，父亲病重后为了攒钱参与贷款生意，后来就遇见了罗盘锦并跟随他。角木蛟区作为汉海环边界上的区，环境很乱，罗盘锦也参与一些灰色产业，里德的武力被他看中，就让他管理了他旗下的一队人。
结果在一个月前，那一队人中出了叛徒，导致一批货物丢失，罗盘锦本来想直接把他们一家全部发配到地表，但在这个时候汉海拍卖行各区的内部人员展开了一场会议，罗盘锦和徐畅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派别，罗盘锦在会上宣称角木蛟区的生意在他强有力的手段下蒸蒸日上，并表示自己手下有一群优秀人才，这被徐畅当场嘲笑，罗盘锦就给了里德一次机会，如果他能赢下搏击王，就放他家一条生路。
“你活该。”吴茗世说。
“如果不是真的需要钱，谁又会干这个呢？”里德说，“你真的能帮我吗？”
“我有得是办法。所以现在罗盘锦已经决定要发配你家人了？”吴茗世说。
开玩笑的，她有办法，但绝不能算“有得是办法”。
里德说话更谦卑了：“现在没有还收到消息。”
“你家人也没有收到官方短信吗？”
“还没有。”
吴茗世思考道：“你们的户口应该都正式转到角木蛟区了吧？确定能收到官方的短信，对吧？”
“对的对的。”
“那你不用紧张，你们还有两个多月的缓冲的时间。”吴茗世说，“据我的了解，运输地表劳工的运载舱每两个月才有一班，我看表下个星期一有一班，但是运载舱的人员名单会提前两个星期确定并发放通知，那个时候拳击比赛还没有开始呢，罗盘锦应该还没把你家人的名字放到劳工名单里。”
里德重重叹了口气，说：“那就好！”
“之后我有消息会通知你，我们就在现在这个地方见面。”
里德点点头。
吴茗世说：“别高兴太早，说不定罗盘锦根本就不会把你们发配地表，而是直接扔到外太空去。如果我是他会这么做，这样和官方无关，就干净得多。”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的建议是躲到北极环区。”吴茗世说。
里德瞪大眼睛，说：“真的假的？北极区？！那这样，我们先被烤熟了！”
“这只是建议。”吴茗世说，“总之，你们就要活到我顺出一个办法为止。”
“就没有办法让我们能躲过罗盘锦吗？”
“好啊，我有个想法。这样吧，我把工作辞了，房子卖掉，以后全天跟在你们家旁边看守，然后去买菜，准备三餐，洗完碗筷和衣服之后给你病重的爸擦身体，再哄你的小孩睡觉。”
里德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这...这...”
“你觉得可能吗？”
里德这才明白，战战兢兢地摇头说：“当然不用，我们会自己想办法的，有什么消息尽快联系我。”
“你还敢当真。”吴茗世说，“记好了，别以为我是什么圣人，迟早有用得到你的地方。我要走了，我往主空铁站那里去，你过一会挑一条不一样的路。”
吴茗世回到32城的房子，睡觉了。
接下来两天，她一直在家玩游戏。《并非伟大》，这是一款角色扮演开放世界游戏，她在里面扮演一位二十一世纪的家庭主妇刘依，故事开始于一个除夕夜（二十一世纪亚洲共和国中汉族裔人纪念一年结束的节日），刘依全家人被杀，她侥幸活下来，但也失去了一只眼睛和半张脸的皮肤。刘依确认自己看到了凶手，但警方检测出刘依有精神问题，并认定这是煤气爆炸造成意外事件。于是刘依开始自己调查，并着手复仇。
吴茗世已经玩到了刘依和爱人终成眷属，生活踏入正轨的情节。
吴茗世很喜欢刘依，游戏里刘依疯狂又克制冷静的样子简直像战争女神下凡，动人心魄。
她睡了一觉，被闹钟吵醒后穿好正式的衣服就前往10城汉海环地质学院，今天是新生入学的日子，她作为校友被邀请参加开学典礼。这不是第一次了。
搭乘空铁，抵达10城，吴茗世一眼就能认出周围谁是新生。
在典礼上，吴茗世看到了她的学长燕沽塘青云，他还是跟十年一样俊美，年复一年似乎都没有改变，气质却更沉稳，越发魅力四射。听说他在房日兔区为政府工作，如日中天。他为什么还未婚呢？
过了两天，到周二，吴茗世前往23城箕水豹区总医院。总医院里病人不多，来往的大多是工作人员。总医院的治疗价格极其昂贵，只有急诊科有大量病人。它的职能绝大部分是总调度和统筹，在医疗方面一般着重在先锋技术试点。
她的高中同学秧华山里就在调度部门工作。穿过大厅，吴茗世乘电梯来到七十一层，走过一尘不染，安静得一根针落地都会发出巨响的走廊，她走到一扇门前，门牌上显示：汉海医疗部箕水豹区调度部门副部长，秧华山里。
她悄悄门，门上监视器滴了一声，打开，秧华山里已经站起身，笑着走过来。
秧华山里非常高，比吴茗世高半个头，两米多，当初在高中她和男生打过篮球，站在篮下，手一沾到球观众席就开始起哄，因为投中轻而易举。不过她并不喜欢打篮球。
“茗世！来之前怎么不说一声？突袭呢？”秧华山里说。
吴茗世拍拍她的肩膀，说：“我有事要找你帮忙！”
“什么事？”
“这里安全吗？”
秧华山里了然地抿嘴一笑，说：“我们的办公室都是私人空间，不然我们会喘不过气的，但是还是要注意礼貌。”
吴茗世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秧华山里坐在茶几另一边，在茶几上按了一下，茶水机倒了两杯茶水送到两人面前。
“我有朋友要被发配，他不想去。”
“嗯？”
“你好像有点疑惑？”
秧华山里喝了一口茶，说：“我只是好奇，你居然会认识要被发配的人。”
“所以可以吗？”
“我们很弹性。”秧华山里说。
吴茗世小声说：“和罗盘锦有关。”
“我认识他，是他要发人？”
“是的。”
“说一下情况吧。”
“罗盘锦的手下犯了事，那个手下一家五口都要被发配。”
秧华山里点点头，说：“我有听说，罗盘锦有一个朋友在角木蛟计划部，叫化德邦杰，他会帮罗盘锦做这些事。你为什么要帮那个人？”
吴茗世叹了口气，说：“你也知道，自从徐畅把我强拉到他麾下，他就一直在加强我和他的联系。上一次我去到21城，徐畅给我报名了搏击比赛，让我打败了罗盘锦的人。那个人就是被发配者。我不想成为下一个北戴狭。”
“这年头没有纯粹的商人，你在他那里做了这么多大项目，你对徐畅很有价值，要我是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秧华山里说，“所以，你打算是？”
“我希望罗盘锦能注意到我。一个要被发配的手下，他肯定不会在乎，但是我希望他能在乎我。至少，别让我做一个被杀鸡儆猴的人。”吴茗世说。
秧华山里摇摇头，说；“我不明白。”
吴茗世说：“最好以我的名义。不过这会影响到你吗？”
“我和拍卖行隔得太远了，还隔了一个区，他的手伸不到这里，再说，没人会想干这种得不偿失的事。”秧华山里说，“我可以直接除名，或者不除名，留人。你要哪种？”
“直接除名。”吴茗世拿出她的身份卡，递给秧华山里，“你会怎么做？他们家一个病重父亲，一个健康的母亲，一个初中的小男孩，夫妻都健康。”
“病重的不用干什么。”秧华山里说，“角木蛟3城风景美丽，你可以去哪里旅游。”
吴茗世点点头，角木蛟3区最近有传染病爆发。
秧华山里随意地挥挥手，说：“记得小心新型胃炎！早期的发病症状是吐血痰和持续不断的低烧，有几率会病死人的！不是儿戏，最好晚点去。传染性很强，不注意防护待个两三天必定中招。我们打算下个月3号就封锁了，现在也是只让进不让出。被发配者是不允许带传染病的。”
“秧华！我就知道你是超人。”吴茗世竖起大拇指。
秧华山里笑了笑，说：“不过，茗世，我早就觉得行为观察测试和精神检测等一系列测试并非完美，看来我的猜测完全没错。”
秧华山里说的测试都是持枪资格审查中的项目。
“怎么说？”吴茗世问。
“得保密。”秧华山里说。
“你放心。”
“我们测试的标准是【行为与精神的平和】，也就是说筛选出不能开枪的持枪者，掌控力量而无法使用的人。”秧华山里说，“像你的同事莫如归去，她就完全没可能通过测试，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是一颗摔炮，谁惹恼了她她马上就要玉石俱碎。真不懂那个幼儿所居然会养出那种人。”
吴茗世点点头。
“太恐惧和太激进的人都不能持枪，他们会造成事故。茗世，你有感受到过愤怒过吗？”秧华山里说。
吴茗世说：“谁都愤怒过吧？”
“不一定。有的时候只是你觉得你在愤怒罢了，愤怒是一种毁灭的情绪。”秧华山里摸摸下巴，说，“不过尽管你不肯告诉我你的计划，我也有感觉...很不一般。你别把我当炮灰。”
吴茗世哈哈大笑，说：“你高看我了！不过，放心，我把你的命看得比我的重要！”
“我有吗？”秧华山里歪歪头，“谢谢你，我也是，如果你遇到了危险，我也豁出命去救你。”
吴茗世站起身，“麻烦你了。”
秧华山里把吴茗世送到门口，两人告别，吴茗世离开了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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