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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

方时赫陈述，而非询问。他递来保温杯，里面是温热的参茶，放了清肺的雪梨和百合，是她需要的。

杯壁传来的暖意，短暂驱散了指尖的冰冷。

难为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给她女儿辈的高级牛马洗手做羹汤，yue——，的样子，呕。池颜清为了压下翻上来的胃酸啜饮了一口。

嗯，幸好是大企业的味道。不然她真怕自己会露出嫌恶的表情。

池颜清矜持的吐出了一句赞美。

南知宥（池颜清）“感动。”

方时赫哼哼两声，表示受用。过了两秒，他撇头看她，眼神不敢置信。

“不是，这算什么？一杯热茶就能让你感动？举手之劳的东西，也值得你动容？”

方时赫神情复杂。池颜清跟着他来公司的时候太小了，没经过练习生生涯，也没有过密的男女交往经验，可偏偏是个敏感多思又会爱人的，总是能把人的小小举动解读出善良温情。

到现在为止，和他这个顶梁柱大明星关系比较好的异性，只有身为表哥的郑容和、一起拍过两个MV的安宰贤和同为亚洲面孔经常一起站台走秀的李洙赫李钟硕了。

亏他之前还因为自家艺人铁壁拒接一切暧昧小纸条感到欣慰呢，没想到只是没开情窍的高攻低防的纯情小孩吗？？？

这要是真遇到哪个滥情的花花公子，不就勾勾手就能被钓了？

方时赫：俺家水灵灵的大白菜！！！俺不中嘞，，，

池颜清：……？

好难懂的中年男人。

她抬起头，看向他。幽绿光线里，这位将她从无数练习生中挑选出来，以高昂的合同金亲自邀请她来，亲手塑造成“商品”与“艺术家”混合体的男人。

他掌控着她的音乐脉络，事业航向，某种程度上，也知晓她部分异于常人的“冷静”从何而来——虽非全部。

她冷眼看着方时赫用人性的温暖不断模糊制作人和艺人的边界，一次次试探下终是磨合出了不远不近的相处方式。看在他足够谨慎慷慨的份上，池颜清也愿意配合他“面冷心热、关爱艺人”的制作人人设。

“接下来的半年里不会有太多商演了。年末颁奖季结束后，我送你回法国。”

“去了法国好好治疗，作为歌手，声带可是比你的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如果你不想做一辈子的对口型歌手的话，最好给我打起精神。”

南知宥（池颜清）“相信我，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会把嗓子给治好的。”

要成为真正的顶流偶像可不能只靠一身漂亮皮囊，不容置疑的实力才是支撑一切的基础。她要建筑的是摩天楼，自然不能依靠海市蜃楼。

回到法国治疗声带，也是她和防弹少年团协商的结果。

池颜清用国内顶尖造型师的资源钓出来急需提升形象的几个人。对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人手和公司的第一手资源是他们最大的弱项，而池颜清恰好不缺。

给他们一年的时间，让big hit举全司之力支援他们，代价是他们手头的未来资源。一张尚且籍籍无名的实力作曲家混音师设计师名单，还有几本在未来大爆的影视剧本。

聪明人之间的交锋不需要过多交流废话，尤其是不确定自己的底牌是否比对方多时、第一次对话就被道破第一张牌时。

金南俊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谨慎多思，在她的计算里他们最有可能拿出来讲的是未来的事情。这是他们最有吸引力的底牌，也是可以分割成无数份、为他们语言所修饰利用的宝藏。

他们没有拿出这张牌。不是因为想要独占未来方向的小心思，而是要尽可能锁定变数的保护和温和的掌控欲。这让他们不惜拿出可以助他们快速登顶的真正的掏箱底本钱。

她分析着与她接触过的几人的行事风格，将重点落在了最年长的两个人身上。池颜清欣赏这种人，也满意于郑号锡的知足谨慎，金南俊的大胆行事。

到现在为止，这个公司里有用的人很多。这一点让她感到愉悦，以至于一些微不足道的限制和越线都变得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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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时赫没再唠叨，作为制作人他对所属艺人的关心也就到此为止了。再心软，对待池颜清再特别，也不会越过他的目标和追求。

很巧，池颜清也是这样的人。

南知宥（池颜清）“方PD，”

南知宥（池颜清）“二十岁……对您而言，意味着什么？”

气氛陡然沉寂，方时赫的软话存量似乎已经告罄，眼神提溜转着睨着人。池颜清收到信号，准备升华一下对话，聆听领导最后的“教诲”，好各回各家。

方时赫似乎微怔，好似全然没有料到，随即恢复如常。

“意味着新的起点。音乐风格可以更自主，形象可以更鲜明。公司对你下一阶段的规划……”

他开始阐述。

新的单曲概念，更成熟的曲风尝试，潜在的高奢代言，国际市场深化策略……词汇精准，逻辑清晰，像在铺陈一张早已绘制好的蓝图。这些声音在空旷的场馆里碰撞，回响，构筑成她未来可见的、新的围城。

池颜清听着，参茶的暖意滑过喉咙，却暖不了胸腔。二十岁，不过是换个更精致的标签，继续被放置在流光溢彩的橱窗里。她想起轮回中某些时刻，更直白的利用，更不堪的捆绑。

至少，方时赫给予了她相当的尊重和……相对的自由。但这自由，始终带着镣铐。

池颜清对于那些对自己也有利的利用一向宽容。不过是互惠互利，谁能笑到最后都难说。

池颜清是玩游戏的好手，是天生的玩家。她玩游戏从来没有输过。

空气又安静下来，对话再进行下去就索然无味了，她站起身。低血糖的眩晕袭来，水晶碰撞出细碎清响。

方时赫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他的手很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一瞬，距离拉近，她看到他镜片后惯常冷静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东西，类似……担忧？或许只是对重要资产的维护本能。

她站稳挣脱。肌肤相触处，留下短暂暖意，旋即被更深的冷覆盖。

南知宥（池颜清）“我会配合。”

方时赫收回手，插入口袋。

“车在外面。回去休息。”他顿了顿，补充，“生日快乐。”

这句话，他说得有些生硬，像不习惯使用的程式。

池颜清没有再回应。她转身，走向舞台深处幽暗的通道。高跟鞋敲击地面，声音孤独。幽绿的光将她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背景残存着绚丽动画碎片的LED屏上。

方时赫站在原地，看着通道口吞噬了她的身影。他弯腰，拿起那杯她只喝了一口的参茶，握在手里。保温杯外壳上的温热，一点点消散在场馆冰冷的空气中。

她没有回头。

她一直在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