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只是噱头,我老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因为在我的印象中,清水镇干旱、缺水,风沙满街流窜。
所以林珏像这样水嫩的人本不该出现在这片仓皇的土地上的。林钰极白,当他面上的潮红蔓延到身体时,我终于意识到一切都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从那以后我没有再提过关于林珏该不该来这件事,我想我要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让他日后想起清水镇时,能在满街流窜的风沙中找寻到一丝残存的温情。
第一次见林珏,他沉默的站在班主任身后,身姿提拔如树,品牌T恤的 logo 在校服里若隐若现,刺眼。班里骚乱非常,老班用黑板擦拍拍讲台示意大家安静,我看见林珏在飞扬的粉笔灰中后退了一步,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等尘埃落定他才开口,用一种我无法形容的冷清声调说“我叫林珏。”刘少欣扯我的袖子,对上我的视线后冲我挤眼,用嘴型示意我厚厚,这个可以冲。我没说话,又默默的把头转了回去,林珏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书包上的logo 眼熟,跟T恤上的一样。
很体面,很优雅,一点儿不像刚刚没了爹。或许只要有钱,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我这种和尿泥长大的来的幸运。刘少欣怎么蠢蠢的,懂不懂该怎么判断谁和谁是一路人啊。
我知道林珏的名字比见到他本人要早两节课,班主任在早读前嘱托我放学后帮林珏找个房,别被宰。办公室切切查查的讨论一直没断,贪污、入狱的字眼无孔不入。班主任怎么说的来着?他说小孩人生地不熟的,家里又刚出过事,怪让人不忍心的。我盯着班主任泛光的头顶,不知道怎么看待这种自以为是但毫不尊重当事人隐私的同情。
林珏拎着他的书包杵在我座位前时,我后知后觉地想他似乎也并不需要被同情。他表情淡淡的,声音也冷,说“方厚是吗,老马让我放学找你。”我仰头看他,觉得那股好闻的味道好像是从他翕动的眼睫里扇出来,从上下嘴唇相碰时吐出来的一样,让人误以为他还有傲慢的资本。我飞快的站起来,书也没来得及拿,跟奴才似的说了句哦哦,并在心里补了个喳。
老马让我帮林珏找房子其实是在帮我,我没理由不承这份情。我带林珏拐进窄窄的小巷,在一排楼房前没有停步,在一排平房前没有停步,在一排裸露着红砖的瓦房前林珏的眉头终于越皱越深,戒备的停下脚步,问我为什么要到这么偏的地方。我自顾自的向前,心里想的是你不是刚刚家道中落吗,嘴上却说了实话,我说带你去我家看看。林珏没再说了,沉默的跟在我后面。
我家在镇上其实挺好的。我把卷闸门推上去时,听见林珏轻轻地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