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风暴

刘耀文盯着手机屏幕，拇指悬在发送键上方。窗外，雨滴拍打着玻璃，形成一种规律的节奏。已经晚上十点半，这个时间发消息有些不合时宜，但他就是想看看许佳会有什么反应。

"不太舒服，能来我家看看吗？"

他按下发送，然后将手机扔在沙发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自从医院那天后，许佳对他的关心简直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每天早上都会发消息提醒他吃药，午休时偷偷往他办公室送润喉茶，下班前还要确认他有没有发烧。

这种程度的关注，换作别人他早就不耐烦了。但许佳...她的关心有种奇怪的纯粹感，不掺杂任何功利目的，只是单纯地希望他好起来。这种体验对刘耀文来说很新鲜，就像品尝一道从未吃过的家常菜，简单却令人回味。

手机震动起来。刘耀文慢悠悠地拿起来看，是许佳的回复："严重吗？需要叫医生吗？我马上过来！"

三个问号，一个感叹号，字里行间透着不加掩饰的焦急。刘耀文几乎能想象她此刻的样子——瞪大眼睛，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说不定连外套都穿反了。

"不用医生，就是有点发烧。"他回复道，然后发去了自己在市中心的公寓地址。

二十分钟后，门铃响了。刘耀文故意等了几秒才去开门，同时调整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比实际更虚弱。

门外的许佳气喘吁吁，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手里拎着一个鼓鼓的塑料袋。她今天穿了件浅粉色卫衣和牛仔裤，没化妆，看起来像是匆忙从家里赶来的。

"刘总！您怎么样？"许佳一进门就急切地问道，眼睛上下扫视着他，像是在检查哪里有问题。

刘耀文靠在门框上，故意清了清嗓子："喉咙疼，头也有点晕。"

事实上，他感觉非常好。晚上刚和父亲通了视频电话，讨论华东区的业务拓展，一切顺利。但看着许佳担忧的眼神，他突然想继续这场"生病"的游戏。

许佳跟着他走进客厅，立刻放下袋子，从里面掏出体温计、退烧药、喉糖，甚至还有一盒自制的蜂蜜柠檬。

"先量一下体温吧。"她递来体温计，手指微微发抖，"我路过药店买的。"

刘耀文接过体温计，故意让手指擦过她的掌心。许佳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耳根瞬间变红。这个反应让刘耀文心情大好——她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五分钟后，体温计显示36.7度，完全正常。

"奇怪..."许佳皱眉，"您刚才量的时候有没有夹好？"

"可能退烧了吧。"刘耀文轻描淡写地说，然后故意咳嗽几声，"但喉咙还是不舒服。"

许佳立刻凑近："让我看看？"

这个距离，刘耀文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她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棕色，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数清她脸上的小雀斑。

"啊——"刘耀文配合地张开嘴。

许佳认真查看他的喉咙，眉头紧锁："是有点红...您这几天按时吃药了吗？"

"忘了。"刘耀文随口撒谎。

许佳立刻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像个小老师："那怎么行！医生说了必须按时吃。"她转身去翻药袋，"我先给您泡杯蜂蜜柠檬水，然后吃药。"

刘耀文靠在沙发上，看着许佳在他的开放式厨房里忙碌。她动作利落，显然经常下厨，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确认他没事。这个场景有种奇怪的...家常感。他的公寓平时只有钟点工来打扫，很少有人真正在这里"生活"。

"给。"许佳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柠檬水，"小心烫。"

刘耀文接过杯子，指尖故意擦过她的手。许佳又红了脸，匆忙转身去整理带来的东西。她弯下腰时，卫衣下摆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肢，在灯光下像一块温润的玉。

刘耀文移开视线，喝了口柠檬水。甜度刚好，带着淡淡的酸味，比他在高级餐厅喝过的任何饮品都更...舒服。

"您吃饭了吗？"许佳突然问道，"生病的话最好别空腹吃药。"

刘耀文摇头。事实上他晚上应酬吃了不少，但现在他突然想看看许佳会怎么做。

"我去给您煮点粥吧？"许佳已经站起来往厨房走，"我看冰箱里有米。"

刘耀文没有阻止她。他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水声、切菜声、锅碗碰撞声。这些平常的声响在他的豪华公寓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奇妙地和谐。落地窗外，城市的灯光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像一幅模糊的水彩画。

三十分钟后，许佳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上面撒着细碎的葱花和姜丝，旁边配了一小碟酱菜。

"简单做了点，您将就吃。"她不好意思地说，"生病的话吃清淡些比较好。"

刘耀文接过碗。粥煮得恰到好处，米粒开花却不糊，香气扑鼻。他尝了一口，温度刚好，暖流从喉咙一直滑到胃里，带来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好吃吗？"许佳小心翼翼地问。

刘耀文点点头，没有告诉她这是他在这个公寓里吃过的最温暖的一餐。他的三餐通常由高级餐厅外送或私人厨师准备，精致但冰冷，从不会有人问他"好吃吗"。

许佳满足地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那您慢慢吃，我去收拾一下厨房。"

刘耀文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胸口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许佳对待他的方式，就像...就像对待什么珍贵的人。不是星耀集团的少东家，不是商业奇才，只是刘耀文这个人。

这种纯粹的关注，在他的人生中实属罕见。他的父母是典型的商业联姻，虽然给他提供了最优渥的生活条件和精英教育，但那种相敬如宾的家庭氛围更像是一家高级公司的运作。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继承人，是刘家未来的掌舵者，但很少感觉到作为一个"人"被爱着。

"刘总，药。"许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递来药片和水，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吃完药早点休息吧。"

刘耀文吞下药片——虽然完全没必要——然后突然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许佳僵住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您是病人啊，照顾病人不是应该的吗..."

刘耀文盯着她看了几秒，直到她低下头去。他知道真实答案是什么——因为她爱他。这个认知让他既得意又有些...不安。许佳的爱太纯粹了，纯粹得让他不知如何回应。

"时间不早了，"刘耀文转移话题，"你回去吧。"

许佳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又看了看刘耀文："您一个人可以吗？万一晚上又发烧..."

"那你想怎样？"刘耀文挑眉。

"我...我可以睡沙发！"许佳急忙说，"就一晚，确保您没事我就走！"

刘耀文本想拒绝，但看着她坚决的眼神，突然改变了主意："随你。"

他起身去卧室拿了一条毯子和枕头扔在沙发上："浴室在那边，有新的洗漱用品。"

许佳感激地点头："谢谢刘总！您快去休息吧，有事随时叫我。"

刘耀文回到主卧，关上门，却没有立即上床。他站在门后，听着外面许佳轻手轻脚的动静——她小心翼翼地洗漱，尽量不发出声音，然后应该是躺在了沙发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蠢货。刘耀文在心里评价。为了一个装病的人做到这种地步，不是蠢货是什么？但奇怪的是，这个评价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纯粹的轻蔑，而是混杂着一丝他无法命名的情绪。

他躺在床上，本以为会很快入睡，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两点，他轻轻打开门，想倒杯水喝。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昏黄的光线下，许佳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脱了外套，只穿着那件粉色卫衣，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像个大学生。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呼吸均匀而轻柔，手里还攥着手机，像是随时准备起来照顾他。

刘耀文站在沙发前，俯视着她。这一刻的许佳毫无防备，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甚至愿意在一个算不上熟悉的男人家里过夜，只因为担心他的"病情"。

多么...天真的人。

他伸手想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停住了。这个动作太过亲密，超出了游戏的范畴。刘耀文收回手，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然后回到卧室，轻轻关上门。

第二天早晨，刘耀文被一阵香味唤醒。他看了看时间，才七点半。推开卧室门，香味更加浓郁——某种食物的香气，温暖而家常，与他公寓惯有的咖啡和高级香氛截然不同。

许佳正在厨房忙碌，听到动静立刻转身："刘总您醒啦！感觉好些了吗？"

她今天扎了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显然没睡好，但精神却很好。灶台上的小锅里煮着什么东西，冒着热气。

"你在做什么？"刘耀文皱眉问道。

"馄饨和小米粥。"许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早上看您冰箱里有材料，就自作主张...您不介意吧？"

刘耀文没有回答。他走到厨房岛台前，看到上面已经摆好了餐具——一碗晶莹剔透的小馄饨，汤上飘着紫菜和葱花；旁边是一碗金黄的小米粥，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您先吃，我去收拾沙发。"许佳擦了擦手，匆匆离开厨房。

刘耀文坐下，尝了一口馄饨。皮薄馅大，汤汁鲜美，比他吃过的任何高级料理都更...有温度。小米粥也煮得恰到好处，软糯香甜，入口即化。

这些简单的食物，却让他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烦躁。许佳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们之间明明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她凭什么闯入他的私人空间，用这些廉价的关心和食物打乱他的生活节奏？

"刘总，毯子我叠好了..."许佳从客厅走来，声音轻快。

"够了。"刘耀文突然放下筷子，声音冷得像冰，"你可以走了。"

许佳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什...什么？"

"我说，你可以走了。"刘耀文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许佳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水雾，但她很快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对、对不起...我这就走..."

她匆忙拿起自己的包和外套，向门口走去。刘耀文站在原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胸口那股烦躁感更加强烈。

"刘总..."许佳在门口停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药在茶几上，记得按时吃...如果还不舒服，一定要看医生..."

刘耀文没有回应。许佳等了几秒，然后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公寓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灶台上小米粥还在微微冒着热气。刘耀文站在原地，盯着那碗吃了一半的馄饨，胸口那股烦躁逐渐演变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许佳小小的身影冲出大楼，在雨中拦了辆出租车。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看出她擦眼睛的动作——她在哭。

蠢货。刘耀文又一次在心里评价，但这次，这个词失去了以往的力度。他回到餐桌前，看着许佳准备的早餐，突然没了胃口。

窗外，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指责。刘耀文拿起手机，翻到和马嘉祺的聊天界面，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不知道该发什么。

最终，他什么也没发，只是将手机扔在沙发上，走向浴室。热水冲在身上，却洗不掉那种莫名的烦躁感。许佳的眼泪，她小心翼翼准备的早餐，她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他的样子...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刘耀文关掉水龙头，擦干身体，换上西装。镜中的男人英俊挺拔，眼神冷漠，是外人眼中完美的"小刘总"。但此刻，这个完美的表象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松动，像是一堵墙出现了细小的裂缝。

他走向门口，准备去公司。经过茶几时，他看到许佳留下的药——整齐地分成几份，旁边还贴了张小纸条，写着服药时间和剂量。字迹工整，像是生怕他看不清楚。

刘耀文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几秒，然后一把抓起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但走了几步后，他又折返回来，从垃圾桶里捡起那张纸条，展开，抚平，塞进了西装内袋。

这个动作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