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仰躺在军区大院的沙发上,闭目养神。窗外蝉鸣刺耳,七月的北京像个蒸笼,连风扇吹出的风都是热的。
他刚从医院回来,刘耀文又一次酒精中毒,情况比上次更严重。医生说再这样下去,肝脏迟早会报废。但劝有什么用?自从许佳跳海,刘耀文就像个活死人,除了酒精什么都不认。
严浩翔揉了揉太阳穴。有时他会想,如果当初自己态度更强硬些,是不是就能阻止那场悲剧?如果他早点看清马嘉祺对许佳的病态兴趣,是不是就能...
"浩翔!"爷爷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严浩翔立刻坐直身体。严老爷子虽已八十高龄,但腰板笔直,步伐稳健,一双眼睛锐利如鹰。这位开国元勋的后代,至今仍保持着军人的作风。
"爷爷。"严浩翔起身相迎,"您怎么来了?"
严老爷子拄着拐杖,神情严肃又带着几分喜色,"你未婚妻那边有消息了,他们找到人了。"
严浩翔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娃娃亲。那个他从没见过面的"未婚妻"。
"真的?"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在哪里?"
"今天下午就到北京。"严老爷子拍了拍孙子的肩膀,"收拾一下,别让人家觉得我们严家没规矩。"
严浩翔点点头,心里却没什么波澜。这桩婚事是爷爷和许爷爷——他牺牲的战友——几十年前定下的。原本是两家子女结亲,结果都是男孩,就延到了孙子辈。严浩翔从小就知道这件事,也曾期待过,可是他的神秘未婚妻一直没有出现过。
但严老爷子坚持。许爷爷是他最亲密的战友,在越战中为救他牺牲。临终前,两人约定子女结为亲家,延续两家情谊。对严老爷子来说,这是比生命还重的承诺。
下午三点,严家客厅。
严浩翔穿着整齐的军装常服,坐姿端正地等待。严老爷子更是郑重其事地穿上了挂满勋章的老式军装。茶几上摆着上好的龙井和水果,一切准备就绪。
门铃响起时,严浩翔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一拍。
管家领着两个人进来——一对五十岁左右的夫妇,衣着朴素,神情拘谨。男人身材瘦高,戴着黑框眼镜,女人微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旧布包。
没有年轻女孩的身影。
严浩翔疑惑地看向爷爷,发现老人的表情也凝固了。
"许老弟呢?"严老爷子起身问道。
男人摘下眼镜擦了擦,"严叔叔,我是许老师的儿子。父亲他...去年过世了。"
严老爷子的手微微发抖,"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父亲走得很突然。"男人低声解释,"临终前他提起这门亲事,说一定要找到您...我们花了些时间。"
严老爷子重重坐回沙发,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他颤抖着倒了杯茶,洒了一半在茶几上。
"坐吧。"他最终说道,"说说情况。"
严浩翔扶那对夫妇坐下,给他们倒茶。女人一直低着头,男人则勉强维持着镇定。
"是这样的,"男人开口,"父亲临终前告诉我们,他年轻时和您约定过孙辈的婚事。我有个女儿,叫许佳..."
严浩翔的手突然一抖,茶水溅在手背上。许佳?同名同姓?不,不可能这么巧...
"她是个好孩子,"男人继续道,声音哽咽起来,"从小懂事,学习也好,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毕业后在星耀集团工作..."
严浩翔的世界突然安静了。耳边嗡嗡作响,男人后面的话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他只能看到对方嘴唇开合,看到爷爷震惊的表情,看到女人开始抹眼泪。
星耀集团。许佳。一切都对上了。
"...去年夏天,她...她跳海自杀了。"男人终于说不下去,捂着脸痛哭起来。
严老爷子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们找了好久...只找到她的手机和..."女人从布包里拿出一个红色护身符,"这个。警方说,可能被海浪..."
严浩翔机械地接过护身符。上面绣着"平安"二字,已经被海水泡得褪了色。他见过这个——刘耀文曾经炫耀过,说是许佳给他求的。
"我们缓了一年才接受这个事实。"男人擦干眼泪,"但父亲临终嘱托不能忘,所以我们...来告知一声。是我们许佳没有福分..."
许佳。许佳。许佳。
这个名字在严浩翔脑海中炸开,像是一万门火炮同时轰鸣。他的未婚妻是许佳。那个暗恋刘耀文七年的女孩,那个被马嘉祺和刘耀文联手毁掉的女孩,那个现在生死不明的女孩。
而他,严浩翔,曾经有机会救她。
"许...许佳?"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您的女儿叫许佳?"
男人点点头,疑惑地看着他,"您认识她?"
严浩翔无法回答。他的视线模糊了,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无法呼吸。他认识许佳吗?他见过她几次,听过她的故事,甚至...甚至在她最绝望的时刻,他都没有伸出援手。
"浩翔?"严老爷子担忧地唤他。
严浩翔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抱歉...我..."他无法继续,只能快步走出客厅,冲进洗手间。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睛布满血丝。严浩翔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搓了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像是无声的眼泪。
许佳。他的未婚妻。
命运开了个多么残酷的玩笑。如果他能早点知道,如果他能早点调查,如果他能在那个雨夜强硬地介入...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许佳跳海半年,尸骨无存。而那两个罪魁祸首,一个在酒精中自我毁灭,一个逃到国外逍遥自在。
不。马嘉祺回来了。严浩翔突然想起上周的会面。马嘉祺看起来气色不错,甚至...有种诡异的满足感。当时他没多想,现在回忆起来,处处透着古怪。
还有那通电话。马嘉祺说要带"未婚妻"移民加拿大。未婚妻?
严浩翔的思绪被敲门声打断。
"浩翔?"是爷爷的声音,"出来吧,别失礼。"
严浩翔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军装,回到客厅。许佳的父母还坐在那里,神情哀戚但平静。严老爷子正在安慰他们,承诺会尽所能帮助。
"抱歉。"严浩翔干巴巴地说,"我...认识许佳。"
许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您认识小女?"
"嗯。"严浩翔艰难地点头,"她...是个好女孩。"他无法说出更多,无法告诉这对夫妇他们的女儿经历了什么,无法承认自己与那两个伤害许佳的人渣是好友。
谈话持续了一个小时。严老爷子坚持要留许佳父母吃饭,但他们婉拒了,说买了晚上的火车票回老家。临走前,严老爷子塞给他们一个厚厚的信封,说是"一点心意"。
许父推辞不过,最终收下。他握着严浩翔的手,眼中含泪,"严少将,谢谢您。如果小女还活着...你们一定很般配。"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严浩翔的心脏。他勉强维持着军人的镇定,送他们上车,目送出租车远去。
回到屋里,严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神情疲惫。"浩翔,坐。"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严浩翔机械地坐下,双手紧握成拳。
"你认识那女孩?"爷爷锐利的目光看过来。
严浩翔点头,喉咙发紧,"她是...刘耀文和马嘉祺的朋友。"
"朋友?"严老爷子冷哼一声,"看你的反应,没那么简单吧?"
严浩翔沉默了。他该如何向爷爷解释这荒诞的一切?如何告诉这位重情重义的老人,他的孙子没能保护自己的未婚妻,反而眼睁睁看着她被两个所谓的"好友"推向绝路?
"爷爷,"他最终开口,声音沙哑,"我需要去趟北京。有些事...必须查清楚。"
严老爷子盯着他看了很久,缓缓点头,"去吧。记住,我们严家人,言出必行,有恩必报,有仇...必究。"
最后三个字说得极重,像是一记警钟敲在严浩翔心上。
当晚,严浩翔就收拾简单行李,驱车前往北京。车窗外的夜色如墨,路灯像一条金色的河流向后方奔涌。他的思绪比这夜色更混乱。
许佳。他的未婚妻是许佳。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疼。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许佳的情景——在公司聚会上,她安静地站在刘耀文身边,像个乖巧的影子。后来几次见面,她总是礼貌地微笑,叫他"严先生",从不逾矩。
他记得刘耀文是怎么谈论她的:"那个蠢女人暗恋我七年"、"太乖了没意思"、"就是个玩具"...而马嘉祺看她的眼神,现在想来,分明是捕食者盯上猎物的目光。
最让他痛苦的是,在那个决定性的雨夜,他明明有机会阻止一切。如果他能更坚持一些,如果他能看穿马嘉祺的意图,如果他...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自责。是医院打来的——刘耀文醒了,闹着要出院。
严浩翔踩下油门,加速驶向北京。现在,他有太多问题要问刘耀文,也有太多真相要揭露。
而马嘉祺...如果他真的藏了什么秘密,严浩翔发誓会让他付出代价。
为了许佳。为了他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