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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

GB捡来的伶倌也想要爱

黎祈晏很喜欢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是恩人起的。

他名字后两个字原本是“乞厌”,娘起的。娘把他丢到街上时,才第一次把名字怎么写教给他,告诉他,别人若是问你的名字,就说你叫黎乞厌。

他年幼懵懂,不明白这名字代表着什么,只知道娘说完后就匆匆走了,带着最后的依靠,再也没回来。

从烈日当空到明月高悬,他就这么等了两天,怕娘找不到他,一直没离开那片区域。体力不支晕倒又苏醒后,他终于意识到,娘不会回来了,娘不要他了。

后来被拐进醉春楼成为伶倌,他话特少,一被刁难就结结巴巴的,其他人都叫他哑巴。

久而久之,他甚至快忘了自己的名字。直到那天,京城下了雪,风凉的彻骨,他发了烧还得接客,被客人发觉了。

客人狠狠打了他一顿泄愤,然后甩袖离去,老鸨为了赔罪没有收钱。等客人走后,老鸨直接命人把他丢出去,扔到城东最脏的花子窝,让他自生自灭。

京城的繁华也是分区域的,而在城东的人大都是一些地痞流氓。

他脖子被套上粗麻绳,像狗一样被拴着,蜷缩在角落里,身下只有半张破草席。满天的雪花在天地间飘飞,细细碎碎,像他碎了的希望。

待雪停了,他已几乎动不了,却还是被人发现了。他想着,自己当时的样子应该还算好看吧,不然面前的人也不会直勾勾的盯着他看那么久。

那人一步步靠近,阴影将他笼罩,压的他喘不过气。

躲不过的,自己这条贱命,就算死,也只会污了洁白干净的雪地。

那人摁住他的手腕,他已经麻木,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意识渐渐模糊。

恍惚间,身上的重量猛然消失了,好像有人在说话。

他挣扎着动了动手,想要抓住渺茫的,活下去的机会。

“救救奴……求您……”

再睁开眼,黎祈晏发觉自己躺在柔软的榻上,屋内有股药香,沁人心脾。

“未经允许就把你带回来,抱歉。”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淡淡的,却令人安心。这似乎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见有人向他道歉。

眼前是一个陌生姑娘,身着浅蓝色软绸箭袖,青丝高束,眉若远山,目似寒星,与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她很干净,与窗外的白雪相衬,活像挺拔的松柏。

他不敢一直盯着她发愣,费劲的要起来给恩人磕头,云潇怕他背上的伤口崩开,忙拦着他:“你最好先别起来,身上还有伤呢。”

黎祈晏很听话的躺回去,并偷偷往里挪了挪,犹豫着轻声开口:“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云潇忽然想起厨房里正煎着的药,随口应句不用谢就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黎祈晏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恩人走的那么急,所以,自己又被嫌弃了……对吧?

于是云潇回来后,看见了他眼眶里噙着的泪。

为什么要哭呢,是太痛了吗?

云潇忙把药碗递到他手中:“趁热把药喝了。”

碰见他时,他静静的倒在雪地里。云潇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凄美又脆弱,好像傍晚枝头的木槿花。

少年衣衫褴褛,瘦的有些脱相,羽睫上沾了点雪,长发散乱,伤疤纵横交错,仿佛道道沟壑,背上还有未干的鲜血,片片殷红在他身下的草席上晕开,很是刺眼。

上前察看他的情况时,他开了口,嗓音嘶哑又微弱,好像是在求救。云潇也经历过苦难,她在奄奄一息之时,强烈的盼着能有人救救自己。她想,他应该也一样吧。

于是,云潇握住了黎祈晏的手,同时也握住了曾经的自己。

她把他捡了回去,熟练的煎药、施针,燃起炭火,好让屋子里暖些。

他醒来时,眼中没有苏醒的茫然,反倒满是惊恐与慌乱。

云潇不知道他的过去,不知道他是谁,但他一开口便以“奴”自称,姿态低微至极,再加上之前巷子里那人渣嘴里说的污言秽语,云潇明白了,他是不知哪个花楼里的倌儿。

她本打算送他回家的,可这么看来,他跟自己一样,没有家啊……

明明年纪跟云潇差不多大,却承载了这么多苦难,实在是惹人怜惜,再加上……他濒死时求救的模样,跟她太像。

人总是会被过往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云潇也不例外。

就这样,黎祈晏被留下来养伤,或许是自小流浪的缘故,他自愈能力挺强,没几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云潇很忙,不会因为任何人或事耽误自己要做的,便只每天下午来看他一次,给他治疗。

黎祈晏不知如何面对云潇,别人说,他的价值就是供人发泄,她却从没有提过这茬。

她不怎么说话,态度很是客套,每次都走的飞快,绝不多留一刻。云潇不主动开口,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二人经常就在房里这么坐着,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窗外时不时呼啸的风声。

他觉得,恩人大抵是嫌他肮脏的吧,也对,能将他救回来已经很善良了,他不该奢求什么。或许等他好些之后,恩人便会用他几次,然后将他打出去,他认识的倌儿被富人看上包下后,都是这个下场。

已经很好了,至少恩人愿意等。

他自知还不起这救命之恩,便帮着打扫庭院,被云潇制止了几回,叫他先休息养病,不必管这些。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用了,他比不得那些清倌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跟恩人吟诗作对。他会唱曲儿、会唱戏,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何能如她的眼?

那便等病好了后,再任恩人处置吧,他想着,干什么都可以,毕竟已经偷了这么久的安稳。不管干什么,他都会感激,感激她给他个养病的机会,叫他不至于葬身于风雪。

他怕她,一开始是见她总冷着脸,看着就不好惹,后来逐渐演变为怕被嫌弃。

他生怕某个不经意的抬头,对上一对充满鄙夷的眸子。

每次来到黎祈晏所在的偏房,云潇时不时就会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猛的一转头,偶尔能正对上他的眸子。这时候,黎祈晏就会惊慌失措收回目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却总被攥紧的双手出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云潇也认真观察过他的脸,他比刚被救下时健康不少,肤白胜雪,唇若点漆,生的比女子还柔美,只是那双瑞凤眼明明很漂亮,却暗淡无光,如死水一般。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映进屋里,给他裹了层暖光,云潇想着,在这样好的阳光之下,他会不会好受些?

时间一晃过去半个月,二人说过的话两个巴掌就能数过来。这天云潇来到他的屋子,把脉后罕见的多说了一句:“嗯……恢复的不错,过几天就能痊愈了。”

见他肉眼可见的僵住了,云潇以为他担心,便又补充道:“到时候,我给你找个新去处。”

黎祈晏只觉得如遭雷击,手一抖差点将药碗打碎,视线迅速被泪水模糊。他知道自己应该点头称谢,然后给恩人规规矩矩的磕个头,再问问她要不要用自己一次。

可他不愿这么做,他不想离开这里。这里很安宁,很幽静,连空气都与醉春楼的淫靡味道不同。

更重要的是……恩人也很好,不会打骂他,不会折辱他,这里的一切都好,像个美梦,好到他不愿离开。

赖了这么久了,梦该醒了……

那天,他头一回鼓起勇气主动开口,话都说不利索:“可不可以……告诉奴,您,您的名字?”

说出这话后,他的手都在发颤,自知冒犯,未等她回答便又慌忙补上一句:“不,不说也没关系的……对不起。”

云潇嘴角动了动,总算有了点弧度,很浅,很好看,她说:“我姓云,单名一个潇字,你呢?”

你呢?你呢……

他原本只想着将恩人的姓名牢牢藏在心底,没想到她会反问这一句,原来……真会有人认真的想知道他的名字么?

“乞厌”两个字在嘴边盘旋,却始终说不出口。他就是这么卑贱的人,连跟其他倌儿一样的文雅代称都没有。

他不敢让恩人等的不耐烦,索性垂头闭上眼睛,轻声道:“乞厌,黎乞厌。”

云潇一时没反应过来,追问道:“呃……能告诉我是哪两个字吗?”

“乞求的乞……厌恶的厌……”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声音低的好似蚊呐,等着她轻嗤一声,骂一句这名字真是下贱。他只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剜伤一般,往下滴着血,好痛。

这次云潇沉默了,这个名字,承载着多么沉重的恶意,或者是恨意。

“谁起的?”云潇皱眉,他既然是倌儿,这名儿估计是哪个老鸨起的,用来恶心人的吧。

他却说,是他的阿娘起的。

话音刚落,云潇便瞧见他眼角流下泪来,在他衣裳上晕开一片水迹。

黎乞厌么……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良久,她缓缓开口:“你若是愿意,可以换个名字的。”

黎祈晏闻言一怔,换个名字么?没必要的,自己没念过书,斗大的字也不识几个,况且有了好名字又如何呢?多好的名字用在他身上都是浪费。

他不吭声,云潇还以为他不愿,接着道:“那不换音只换字,好吗?”

她向来遇事冷静,此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这件事一带而过,她想救救这个同样被父母忽视的可怜人。

所以顾不得可能会吓到他,云潇就告诉他可以改名字。

黎祈晏在醉春楼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多少懂些察言观色,他看出云潇是希望他改名的,便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反正……不会比现在这个更糟了不是吗?

“好,奴会换个名字。”“要是不嫌弃,我给你提个建议好不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黎祈晏一愣,恩人是要帮他起个新名字吗?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甚至忘了避讳,直愣愣的抬眼看向她。

“叫祈晏行吗?祈愿的祈,海晏河清的晏。”云潇自顾自的说着,怕他反悔,忙翻出纸笔迅速写下两个字,字体与她温和平静的声音不同,笔锋凌厉,苍劲有力。

他能看出来,那两个字,比娘教给黎祈晏的复杂许多。

云潇放下笔,试探着开口:“晏寓意平安顺遂,祈晏,祈愿安宁,晏然自得,你觉得如何?”

他现在的名字简直是个诅咒,那她偏要给予他祝福。

祈愿安宁吗?黎祈晏听懂了,这个名字的意思,应该是希望他平安吧。

他默默低下头,脑海中闪过过往种种,心脏被悲戚填满。自己配不上这么美的名字,承不了这么好的寓意。

他渐渐红了眼眶,嗓子发堵,几乎维持不了平稳的语调,说出的话却和心里想的不一样。

“好……奴多谢您赐名……”

他厌恶自己的自私,明知配不上,却还是不自禁的应下了。可是他真的好喜欢这个名字。

罢了,就任性这一次吧,就一次……

他怕云潇反悔,挣扎着下地跪下,又郑重的说了一遍:“奴多谢您赐名。”谢过就算是确定了,恩人便不会把这名字收回去了吧。

还没跪稳,云潇就扶住了他,还故意叫了他的新名字,那意味着新的开始:“地上凉,莫要跪了,黎祈晏。”

那一瞬,他得到了迟来十七年的祝福。

有冰凉的液体顺着黎祈晏的脸颊流下,他几乎压不住喉咙里的哽咽,肩膀一耸一耸的,时不时溢出轻微的泣音。

真好,他新名字的第一次,是被云潇念出来的。

原来,他的名字念起来,可以这么好听。

太阳慢慢西沉,光亮留在了黎祈晏心里,将裹挟他十余年的黑暗撕开一道口子。

恩人真的很好,跟着她能过安稳日子,也不用被打。黎祈晏想着,自己再听话些,再多求求她,是不是就能多留一阵子了?

就说愿意留在这当个下人,以报答救命之恩,可以吗?他很能干的,吃的也少,还能给云潇解闷。

他开始缩在被子里,盯着云潇的背影,只有她背对他时,他才敢多看几眼。

渐渐的,他打定了主意,只要云潇不提,他就也不提,自动把自己看作她养的奴仆,早晨洒扫院落,帮她做好膳食,侍弄花草。

我很乖的,我有用的,别送我走了好不好?这句话在他心里颠三倒四的被念叨了不知多少次,始终没有进云潇的耳朵。

黎祈晏愿意累些,愿意忍受战战兢兢的日子,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这天他照旧起了个大早打扫院子,没注意云潇何时已站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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